他看着穆凌尘因强行压制而微微颤抖的肩线,对方玄青道袍下的身躯正不受控制地渗出冷汗,那些冷汗落在冰冷的石面上,竟瞬间化作白雾——那是体内冰火内力剧烈冲突的表现。
“不可硬抗!”李相夷低喝一声,扬手一道温和的扬州慢内力隔着衣服探去,试图以柔劲稳定穆凌尘紊乱的气息。然而,就在他的内力触及对方气墙的刹那,一股灼热的反震力猛地传来!
李相夷手腕一麻,那道内力竟被硬生生弹回,在他掌心炸开一团暗红的灵力火花。并非扬州慢本身有害,而是昨夜那场失控的碰撞,已让两人的身心在无形中产生了过于紧密的纠缠。此刻穆凌尘体内冰火冲突已达临界,任何外力试图深入引导其真元,都会如同点燃引信,引爆那狂暴的媚术之力!
穆凌尘猛地后退半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咽下:“此术需以冰火同源之力引导……”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内力反噬的痛苦,“但你我内力已因昨夜……纠缠太深,你的内力此刻若深入,只会适得其反。”
洞外的夜风卷着寒意灌入,吹得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落在两人之间的石面上,瞬间熄灭。李相夷看着穆凌尘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心中那团混杂着责任、愧疚与莫名悸动的情绪突然决堤。
他想起寒潭中的穆凌尘;想起对方递来月白锦袍时,耳尖那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想起昨夜结界内二人打破常规的刹那,对方望向他的眼神中,除了羞愤,还有一丝转瞬即逝的……依赖。
“我助你。”李相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收剑入鞘,缓步走向穆凌尘。少师剑横于两人之间,赤色的扬州慢内力与冰蓝色的云渺真元在剑身上流转,形成一道诡异而和谐的光带。既然内力无法直接渡入引 导,那便以剑为媒,引动同源之力!
穆凌尘怔怔地看着剑身上流转的双色灵力,又望向李相夷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昨夜那失控的画面与此刻的冷静在他脑海中重叠,他第一次在这个江湖狂人眼中,看到了与云渺界“道心稳固”碑刻同源的坚定。对方的眸色深沉如潭,映着洞顶的晨光,也映着他自己此刻的狼狈与挣扎。
洞外瀑布的轰鸣如雷贯耳,洞内冰火灵力交织成网,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穆凌尘深吸一口气,寒气自他周身升腾,与李相夷剑上的灼热内力遥遥呼应。
在少师剑为媒的冰火同源之力引导下,那狂暴的媚毒终被暂时压制下去。穆凌尘得以喘息,疲惫不堪地原地调息。李相夷亦守在一旁,洞内篝火摇曳,只余两人压抑的呼吸声。然而,这强行镇压换来的平静,仅仅维持了数日——
“唔…!”穆凌尘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强行从入定中被震出!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再次泛起不正常的血丝,呼吸瞬间变得灼热而急促,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他死死咬住下唇,双手结印,调动凝霜珠的寒冰灵力疯狂灌入识海,加固那摇摇欲坠的冰封牢笼!
这一次,他有了防备,神识也因稳固境界而强韧了几分。冰寒的灵力与狂暴的媚毒在识海中激烈交锋,发出无声的轰鸣。他身体紧绷如弓弦,微微颤抖,脸上刚刚恢复的血色迅速褪去,又涌上病态的潮红。
一直守在不远处假寐的李相夷瞬间惊醒!他看到穆凌尘那熟悉的痛苦挣扎姿态,心头一紧,立刻起身掠至他身边。
“又发作了?”李相夷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没有贸然触碰,只是将一股精纯平和的扬州慢内力极其小心、仅作用于体表经络地缓缓渡过去,试图提供外部支撑,分担身体承受的痛苦。
这一次,内力入体,并未引起媚毒的剧烈反扑。穆凌尘感受到那股温煦而坚韧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虽无法直接对抗识海中的媚毒风暴,却奇异地为他分担了一丝身体承受的痛苦,仿佛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枚小小的定海石。他紧咬的牙关微微松动,艰难地点了点头,所有心神都用于识海内的镇压。
这一次的发作,比以前的几次都短暂,却也更加凶险。穆凌尘几乎耗尽了凝霜珠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冰魄灵力,才堪堪将那暴动的媚毒再次强行镇压回寒冰牢笼深处。当粉红雾气被重新冰封,识海恢复清明时,他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虚脱地靠在身后的岩石上,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
李相夷撤回内力,看着穆凌尘劫后余生的虚弱模样,眉头紧锁成了川字。此地灵气虽佳,但终究是荒野孤峰。这媚毒发作毫无规律,一次比一次凶险,下一次若在他毫无防备或独自一人时爆发…
“此地不宜久留。”李相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的毒…太过诡异。此地荒僻,若再发作,恐生不测。随我下山。或有解毒之法。即便没有,有我在你身侧,总好过你独自在此硬抗。”
穆凌尘喘息稍定,抬眸看向李相夷。对方眼中的关切与凝重不似作伪。下山?进入凡俗红尘?他本能地抗拒。云渺界的修士,向来不染凡尘之事,恐沾染因果。更何况他身份特殊,状态不稳,一旦暴露,后患无穷。
然而…李相夷的话不无道理。这媚毒如附骨之蛆,随时可能引爆。那夜和方才的两次发作,若非此人在侧…后果不堪设想。他需要时间,需要更稳妥的环境来想办法彻底解决这毒,或者…至少找到压制它的长久之计。
沉默在洞内蔓延。李相夷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决定。
良久,穆凌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不再犹豫,抬手探入腰间的储物袋。光芒微闪,一枚通体温润、形如弯月、表面光滑无痕的羊脂白玉佩出现在他掌心,正是那枚‘太虚匿形佩!’
他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点,一缕精纯的灵力注入其中。玉佩表面瞬间泛起一层极其微弱、如同水波般的柔和光晕,随即光晕内敛,变得朴实无华。
穆凌尘将玉佩悬于腰间。就在玉佩落定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他整个人明明就坐在李相夷面前,但气息、身形、乃至存在感,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淡化!若非李相夷亲眼看着他佩戴玉佩,仅凭灵觉感知,竟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或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