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寒冰乍破,瞬间压下了所有喧嚣。李相夷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较场入口,玄衣在寒风中微动,目光如电,直刺场中的单孤刀。那无形的威压让喧嚣的较场瞬间落针可闻。
他并未立即斥责,只是缓步上前,目光扫过激动的众人,最终停在单孤刀脸上,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副门主,随我来议事厅。”随即他对着下方门众举起门主令,“门主令在此,四顾门上下没我号令,不可轻举妄动!”
单孤刀脸上的志得意满瞬间僵住,他没想到李相夷会在这个关头出现,并以如此不容反驳的姿态打断他精心策划的动员。
他看着李相夷手中并未举起却足以代表最高权威的门主令,又瞥了一眼因门主现身而瞬间安静下来、眼神中带着敬畏和茫然的弟子们,心知此刻强行对抗只会适得其反。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对着众人道:“门主回来了!此事…容后再议!大家先散了!”说罢,他阴沉着脸,率先转身,朝着议事厅方向走去。李相夷紧随其后,留下满场面面相觑、兴奋被生生掐灭的弟子。
议事厅侧的小书房内,炭火滋滋声,却驱不散两人之间冰冷的空气。
门一关上,单孤刀猛地转身,脸上伪装的和气荡然无存,只剩下压抑的怒火和质问:“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全部门人的面驳斥于我?!金鸳盟步步紧逼,兄弟们热血难凉,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李相夷神色沉静,并未因对方的怒火而动摇:“师兄,稍安勿躁。正因金鸳盟步步紧逼,我们才更需冷静。一年前漠北一役,我四顾门精锐折损不小,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此刻仓促与金鸳盟全面开战,绝非明智之举。”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门主应有的沉稳和不容置疑的分析力。
“元气未复?”单孤刀像是听到了笑话,语气带着夸张的自信,“师弟多虑了!我已与朝廷几位大人达成共识!只要我们四顾门振臂一呼,朝廷大军必为后援!届时里应外合,金鸳盟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覆灭!此乃天赐良机!”
“联合朝廷?”李相夷的眉头瞬间锁紧,眼神锐利如刀,“师兄,这就是你的良策?引朝廷兵马入江湖纷争?我四顾门立足之本,便是超然于庙堂之外,以江湖规矩行侠义之事!依附朝廷,剿灭异己,这与朝廷鹰犬何异?我四顾门百年清誉将置于何地?!”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斩钉截铁,“况且,我已与笛飞声定下五年之约,双方互不侵犯,互不引战。如今江湖动荡方歇,难得有这五年喘息之机,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江湖同道亦需时间恢复元气。师兄为何要主动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将整个江湖再次拖入血海?”
单孤刀闻言,瞳孔微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和一丝被隐瞒的愠怒:“五年之约?!如此重大的协定,你竟不与我商议,便私自定下?!”他上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李相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还有四顾门的其他兄弟吗?!”
李相夷目光坦然直视着他:“此约关乎两派乃至整个江湖的安宁,我身为门主,自有决断之权。告知与否,结果都是对四顾门、对江湖最好的选择。难道师兄认为,此刻全面开战,血流成河,才是上策?”
“好!好一个‘最好的选择’!”单孤刀怒极反笑,胸膛剧烈起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制翻腾的怒火,换上了一副看似“委曲求全”、“为大局着想”的面孔,“相夷,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不屑与朝廷为伍,更不愿背负‘背信弃约’的骂名。师兄理解你!这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信函,推到李相夷面前,“你只需拿出你的门主印,在这调兵文书上盖个印!剩下的事,交给我!联络朝廷、调集人手、战场搏杀,所有赃活累活,所有骂名罪责,我单孤刀一肩承担!绝不让你沾上半点污秽!你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光风霁月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如何?”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和伪装的牺牲。
李相夷看着那封信函,又抬眼看向单孤刀那张写满“赤诚”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哪里是分担?分明是借机攫取号令全门、乃至借朝廷之力的大权!一旦盖上印信,四顾门将彻底沦为他人棋子,再难自主!
他猛地将信函推开,声音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剑锋:“师兄,我看糊涂的是你!此事已定,无需再议!四顾门绝不依附朝廷,五年之约也绝不背弃!门主印,我绝不会盖在这等文书之上!你死了这条心!”
“李相夷!”单孤刀终于撕破了所有伪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相夷的鼻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愤怒,“你如此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四顾门不是你李相夷的一言堂!”
李相夷毫不退让地回视着他,眼神锐利如剑,带着门主的决断和一丝深沉的失望:“只要是为了四顾门的长远根基和江湖道义,这‘一言堂’,我担了又如何?四顾门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无谓的厮杀,而是休养生息,固本培元!”
“哈!”单孤刀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眼中充满了讽刺和彻底的心寒,“好!好一个‘固本培元’!好一个‘我担了又如何’!李相夷,你果然狂妄至极!在你心里,这四顾门离了你,就转不动了是不是?!”
李相夷沉默了一瞬,并非默认,而是对师兄此刻偏执的无力感。他不再争辩,转身欲走:“四顾门没了谁都可以,没了李相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