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血经迷途》
盐商账本里夹着的染血佛经被指为凶案铁证张雨莲却从血迹里读出了白莲教的密文。正当她破解出“内鬼”二字时,门外传来了衙役沉重的脚步声——
瘦西湖畔的“听雨轩”,竹帘低垂,隔绝了午后的蝉鸣与暑气。室内却比外头更燥,一卷摊开的《地藏菩萨本愿经》躺在紫檀桌上,深褐色的陈旧血渍在泛黄的纸页上蜿蜒,像某种不祥的符咒,无声地控诉着它夹藏于盐商吴德贵密室账本中的过往。这卷染血的佛经,如今被扬州知府赵奎一口咬定,正是前夜惨死的盐引库大使李崇文遇害时的随身之物,成了指控陈明远及其团队“监守自盗、杀人灭口”的如山铁证。
“荒谬!”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指尖重重划过桌面,“吴德贵账本里的东西,怎会跑到李崇文身上?这分明是栽赃!”
陈明远没说话,只盯着那血迹。佛经纸页脆薄,血迹渗透处,墨字被洇染、模糊,形成诡异的图案。他拿起旁边一小块从李崇文尸身旁捡到的、同样染血的碎布片,对比着经书上的血痕边缘。现代刑侦的本能在脑中尖锐作响——这边缘的浸润形态、深浅层次,太像被二次涂抹覆盖的痕迹了,绝非一次溅染所能形成。“血迹不对,”他沉声开口,目光锐利如刀,“这上面的血,至少有两次叠加。”
一直沉默的张雨莲忽然俯身靠近经卷。她没看那些模糊的经文,一双清亮的眸子死死锁住那片深褐色的血渍。她伸出指尖,极其小心地悬在血迹上方几不可察的距离,仿佛在感受某种无形的磁场。呼吸放得很轻,室内只剩下窗外断续的蝉鸣和她自己细微的吐纳声。这血……这血渍的分布走向,隐隐透出某种刻意的韵律感,绝非随意沾染。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劈入脑海——这会不会是另一种书写?用血写下的密文?
“给我点清水,还有……干净的棉签。”她声音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林翠翠立刻起身,从妆奁旁取来一小盏清水和几根裹棉的细签。张雨莲屏住呼吸,用棉签尖蘸取极微量的清水,动作轻如羽毛拂过水面,小心点在血痕边缘一处看似自然晕开的角落。她用的是现代痕迹学里提取覆盖层样本的手法。水痕微微润开,棉签尖上,竟真的沾起一丝极淡、却明显异于陈旧血色的新鲜红痕!她迅速将这微末样本点在另一张干净宣纸上。
“水盆,快!”她急促道。上官婉儿立刻端来一只盛着清水的白瓷盆。张雨莲将那点染着新鲜红痕的宣纸碎片投入水中。碎片入水,并未立刻沉底。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那点微红竟在水中缓缓晕开、扩散,色泽由淡转深,最终沉淀出一缕缕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金色丝絮状物!盆底似有金光流转。
“金粉!”陈明远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玄机。这是用金粉调和的新鲜血浆书写,覆盖在旧血痕之上!金粉密度大,遇水沉降,从而显现。
“是密文!”张雨莲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破解谜题的兴奋光芒,“有人用金粉血水,在旧血迹上覆盖书写了新的信息!”她立刻伏案,将沾水后显现出更清晰轮廓的金粉血痕路径,用最细的狼毫笔,一丝不苟地描摹在另一张白纸上。纤细的线条在纸上逐渐勾勒、延伸、交错……不再是毫无意义的血污,而是一个个扭曲、怪异却又遵循着某种隐秘规则的符号——正是白莲教内部用于传递核心机密的“莲华暗书”!这符号体系她曾在御医院尘封的案卷中见过零星的记载,是前朝覆灭的白莲教分支所用。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只有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汗水从张雨莲的额角渗出,她浑然不觉,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那诡谲的符号迷宫中。忽然,她的笔锋猛地一顿,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描摹出的符号组合指向了一个令人脊背发寒的词语——“内鬼”。这血写的密文,竟是白莲教安插在朝廷内部的暗桩发出的警示!
“是‘内鬼’!”张雨莲猛地抬头,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紧迫感而变调,“这经书上的新血迹,是白莲教的内线留下的警告!指向我们中间……”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巨响!听雨轩紧闭的雕花木门被粗暴地从外面撞开,门栓断裂,木屑纷飞!刺眼的日光猛地涌入,勾勒出门口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身影,为首者正是知府赵奎的亲信捕头王彪,他面色铁青,按着腰刀,目光如毒钩般扫过室内众人,最后死死钉在桌上那卷摊开的染血佛经上。
“奉府尊大人钧令!”王彪的声音冰冷生硬,毫无转圜余地,“疑犯陈明远及同党,涉嫌杀害盐引库大使李崇文,夺其随身经卷!人赃并获!给我拿下!”
衙役们如饿虎扑食,镣铐抖动的哗啦声刺耳地响起,沉重的脚步瞬间踏碎了室内的空气。上官婉儿本能地踏前一步,将张雨莲和林翠翠护在身后,厉声道:“放肆!证据未明,谁敢擅动朝廷特使?”
混乱中,陈明远的目光却如鹰隼般捕捉到异常——那卷染血的《地藏经》,在衙役粗暴冲撞带起的疾风下,最上面两页纸角竟微微掀起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就在那惊鸿一瞥的纸页背面,靠近装订线、原本被血迹完全覆盖的隐蔽位置,赫然印着一个极小、却异常清晰的朱砂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一只振翅欲飞的玄鸟,口中衔着一枚玉环。
陈明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这个印记……他曾在另一个地方见过!就在扬州行宫深处,乾隆皇帝批阅密折时,偶尔钤下的私印!
张雨莲描摹的密文在混乱中被衙役踩在脚下,
陈明远死死盯着经书背面那枚玄鸟衔玉印——那是乾隆批阅密折的私章。当捕头狞笑着逼近时,窗外突然射入一支袖箭,精准钉在王彪高举的镣铐上,箭尾白绢在风中展开,赫然是张雨莲未描完的密文残图,旁边用血添了一行新字:“经书新血,验其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