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敌新计划欲施行,霸者洞察先发制
林玄把茶盏放在膝上。
茶面浮着一层薄雾,热气刚散开一点,就被山风带走了。
他没喝。
任盈盈坐在左边,手还搭在壶柄上。阿碧抱着陶坛,坛底三枚铜铃没响过一次。秦红棉靴边的沙堆平了,湿泥颜色变深,不再反光。
西岭入口那块青石很凉。
林玄右手拇指按在腕骨旧疤上,停了三息。
他闭眼。
风从松林间穿过来,带着枯针碎屑的味道。远处溪水声比刚才高了半分,说明水位涨了。松枝晃动频率一致,六处哨位都在同一节奏里呼吸——急,短,压着嗓子。
北坡鹰嘴岩后有个人,心跳比别人慢半拍。
林玄睁开眼。
天光正斜斜切过山脊,照在鹰嘴岩最尖的那点上。光斑一跳,就暗了。
时间凝滞启动。
世界静了。
他起身,墨色大氅垂落,没扬起一丝风。
第一处哨位在松树杈上。那人蹲着,左手抓着半块饼,右手捏着火折子,正低头咬下去。林玄伸手,取走火折子,塞进自己袖中。再把饼放回他掌心,指腹擦过他虎口老茧。那人喉结还在动,饼渣沾在嘴角。
第二处哨位靠岩缝。三人背靠背坐着,长剑横在腿上。林玄蹲下,抽出中间那人剑鞘,将剑身卡进两块岩石缝隙,剑穗绕松枝三圈,打了个死结。风吹松枝,穗子晃,剑不动。
第三处哨位在坡下灌木丛。两人蹲伏,一人望东,一人望西。林玄经过时,顺手揭下左侧那人蒙面巾。布内衬还温着,他蘸了点松脂,在身后岩壁上画“林”字。笔画未干,人已到第四处。
第四处在断崖边。一个瘦高汉子拄着铁杖,盯着下方小路。林玄从他背后走过,铁杖没动,杖头却歪了三分。林玄没碰它,只用鞋尖拨了下地上一颗松果。松果滚向崖边,停住。
第五处哨位在溪桥底下。四人藏在桥墩阴影里,刀已出鞘半寸。林玄弯腰,从其中一人腰后抽出匕首,反手插进桥板缝隙,刀柄朝外。再把那人腰带系紧半寸,勒得他吸了口气,却没醒。
第六处哨位在鹰嘴岩背面。
林玄站定。
敌首背靠岩壁,右手按在刀柄上,左手指节发白。他听见了什么,猛地抬头,瞳孔一缩。
林玄在他三步外。
玄衣,墨氅,双手空着。
敌首想拔刀。
林玄抬手,把手中刀鞘抵在他喉结下方寸之地。
刀鞘是刚才从他腰上取下来的。
林玄没说话。
敌首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林玄把刀鞘往上推了半分,停住。
敌首喉结滚了一下。
林玄收回刀鞘,转身离开。
他回到青石边,重新坐下。
茶盏还在膝上,茶面浮着的那层薄雾已经散尽。水面平静,映出山脊线。
任盈盈伸手,把茶盏端起来,递到他面前。
林玄接过。
阿碧把陶坛往怀里收了收,坛底铜铃还是没响。
秦红棉把短笛从腰后抽出来,横在膝上,笛孔朝东。
林玄喝了一口茶。
温的。
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三十步外。
六处哨位,十二人,全站着,姿势没变。有人嘴里还含着饼,有人手还搭在刀柄上,有人眼睛睁着,瞳孔却没焦距。
北坡鹰嘴岩后,敌首仍靠在岩壁上,右手还按在刀柄,左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
林玄数了三下。
他起身,走到第一处哨位。
那人还在嚼饼,喉咙上下滑动。林玄伸手,把半块饼从他手里拿走,掰下一小角,塞进自己嘴里。饼干硬,有点咸。
他走回青石。
任盈盈又倒了一盏茶。
林玄接过来。
阿碧把陶坛放低了些,坛口朝上,水面映出松枝影子。影子没动。
秦红棉右脚轻轻点了两下地,沙粒没飞起来。
林玄把茶盏放在膝上,左手按在大氅边缘。
他看向鹰嘴岩方向。
敌首慢慢抬起左手,摸了摸喉结下方。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印子,是刀鞘压出来的。
林玄没动。
他等了七息。
敌首终于开口:“你……”
话没说完。
林玄抬手,食指在唇前竖了一下。
敌首闭嘴。
林玄没看他,只把目光落在他身后岩壁上那个“林”字上。
松脂还没干透,边缘微微发亮。
林玄转头,对任盈盈说:“火折子在我袖里。”
任盈盈点头,没问。
林玄又对阿碧说:“坛底铃,现在可以响了。”
阿碧没动,只把耳朵贴得更紧。
陶坛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叮”。
像露珠滴进铜碗。
林玄这才看向秦红棉。
秦红棉把短笛翻过来,笛尾朝上,轻轻磕了三下膝头。
“咚、咚、咚。”
三声。
林玄点头。
他站起来,走到鹰嘴岩下。
敌首没退。
林玄伸手,把他腰间佩刀解下来,连鞘一起递给秦红棉。
秦红棉接过,刀鞘朝下,插进自己靴筒。
林玄回身,从袖中取出火折子,扔给任盈盈。
任盈盈接住,没打开。
林玄走到第二处哨位,把卡在岩缝里的长剑抽出来,剑身一抖,剑穗松开。他把剑横着递向阿碧。
阿碧没接。
林玄就把剑靠在青石边上。
他走回原位,重新坐下。
茶盏还在膝上。
他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这次茶凉了。
林玄把空盏递给任盈盈。
任盈盈接过,倒掉残茶,重新注水。
水声很轻。
林玄看着她倒水的手。
手腕细,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短。
他忽然说:“松脂字,别擦。”
任盈盈手没停,水继续流进盏里。
阿碧把陶坛抱高了些,水面映出鹰嘴岩。
岩壁上的“林”字清晰可见。
秦红棉把短笛插回腰后,笛孔朝东。
林玄右手搭在膝上,拇指又按上腕骨旧疤。
他没再闭眼。
也没再看任何人。
只盯着鹰嘴岩的方向。
敌首喉结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
林玄抬手,把大氅拉直。
墨色布料滑过青石表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左手按在石面上,指节撑开。
青石冰凉。
他数到十。
敌首终于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林玄没动。
敌首又迈一步。
林玄还是没动。
第三步,敌首停住。
他站在离青石五步远的地方,右手松开刀鞘,垂在身侧。
林玄这才开口。
声音不高。
“你们等的不是我。”
敌首没答。
林玄说:“你们等的,是那个会信你们的人。”
敌首喉结又动了一下。
林玄看着他,说:“现在,他不会来了。”
敌首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空着的刀鞘位置。
林玄说:“你回去,告诉他——”
他顿了一下。
敌首抬起头。
林玄说:“林玄今天没走西岭。”
敌首嘴唇动了动。
林玄说:“他一直在这儿。”
敌首没说话。
林玄说:“你走吧。”
敌首没动。
林玄说:“走。”
敌首转身。
他走了七步,停住。
没回头。
林玄没再看他。
他伸手,从竹篓里拿出一块米糕。
米糕表面干了,芝麻掉了几粒。
他用指甲在上面划了个“东”字。
字很浅。
他把米糕递给阿碧。
阿碧没接。
林玄就把米糕放在陶坛盖上。
陶坛盖上有一点水汽,米糕边沿慢慢洇开。
林玄收回手。
他看向西岭山口。
一只山雀飞过。
翅膀掠过他眼前。
他没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