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费彬闹衡,林玄待动
天刚亮,林玄就起身了。他没叫人,自己推开房门走出院子。昨夜那枚铜符还放在桌上,他顺手抓起塞进袖中。风从廊下吹过,带起一角衣摆,他脚步不停,直奔藏书阁方向。
路上遇到几个早起练剑的弟子,彼此点头示意。没人说话。他知道这些人心里憋着火——昨天费彬在校场打翻茶杯的事已经传开,可莫大先生没发话,谁也不敢出声。
藏书阁前,两个杂役正蹲着扫地。林玄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两人点头,拎起扫帚往厨房去了。他站在台阶上,目光落在阁楼窗框的一道旧划痕上。那是昨晚他来时留下的,手指无意间划上去的。现在痕迹还在,没人动过。
不到半个时辰,山门附近就开始有人议论。说是有弟子半夜看见黑影溜进藏书阁,翻了名册又悄悄离开。还有人说听见翻纸的声音,像在找什么东西。消息越传越邪乎,连“密信被改”都扯上了,说是衡山内部有人勾结外人,故意搅乱五岳局势。
林玄在偏殿等消息。一名亲信弟子很快回来报信:“费彬听到流言后立刻去了校场,把几个负责守夜的弟子叫去问话,语气很冲。”
“他有没有提华山?”
“提了。他说‘是不是又有人私下见宁中则’,还逼那几个弟子画出‘黑影’的身形。”
林玄点头,让弟子退下。他知道费彬开始慌了。左冷禅派他来是为查人,可现在线索乱成一团,既有神秘人入阁,又有华山暗通的消息,真假难辨。越是这样,对方越会急着找出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是错的。
中午时分,费彬出现在藏书阁门口。
他站在石阶前,左右看了看,才迈步进去。林玄早已安排人在二楼窗口装了滑绳,一根细线连着楼下铃铛。只要有人碰书架,铃就会响。
果然,没过多久铃声轻震。
林玄坐在偏厅喝茶,听到声音放下杯子。费彬在查登记册,目标明确。他不会只看表面记录,一定会翻旧档、对笔迹,试图找出异常出入的时间点。而林玄早就让人在三天前的记录里夹了一张假条——写着“华山宁中则来访,由侧门入,未通报”。
这张条子不会直接被发现。它被夹在一本旧账簿中间,页角微微翘起,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又没压平。费彬若仔细翻,必会注意到。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下午申时,费彬怒气冲冲走出藏书阁。他手里攥着那张纸条,脸色铁青。路过校场时,正好碰上一群年轻弟子收剑归队。其中一个新入门的小子没站稳,佩剑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费彬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那弟子衣领:“你们衡山就这么散漫?连剑都拿不稳,还配称五岳名门?”
那弟子吓得说不出话。
旁边有人想上前劝,被费彬一脚踹开。他抽出腰间长剑,往地上一划,留下一道深痕:“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要是敢承认昨晚进过藏书阁,现在站出来,我不追究。否则,等我查出来,整个外门都得陪罪!”
没人应声。
风卷起沙尘,在校场上打着旋。几名年长弟子互相对视,眼中已有怒意,但仍忍着不动。
这时,林玄从偏殿走出来。
他没有快步上前,而是慢慢穿过人群,走到离费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费师兄。”他开口,“闹事之前,能不能先说明白你在查什么?”
费彬冷笑:“我在查叛徒。你们衡山有人私通外派,篡改密信,还敢装无辜?”
“证据呢?”
“这!”费彬扬了扬手中纸条,“宁中则前日入山,为何不报?她是不是和你们那个‘神秘高手’接头来了?”
林玄看了一眼那张纸,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字迹不像我们弟子写的。而且宁女侠走的是侧门?她身份尊贵,若真来了,掌门怎会不见?”
“少装糊涂!”费彬逼近一步,“我知道你们藏了人。要么现在交出来,要么我亲自搜山!”
林玄站着没动。他看着费彬的眼睛,声音平稳:“你要搜,可以。但得等掌门点头。在这之前,你动手打人、威胁弟子,算什么巡查?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打手罢了。”
周围一片寂静。
费彬瞳孔一缩,手臂肌肉绷紧,显然动了杀意。但他终究没拔剑。他知道真在这里杀了人,回去也交代不了。嵩山要的是借口,不是血案。
“好。”他收起纸条,“我不搜。但我明天要去见莫大先生,当面问他,为什么容许外人随意进出山门!”
说完转身就走。
林玄没拦他。他看着费彬背影消失在校场尽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这一趟必然要去找莫大先生对质。而他也正好等着这一刻。
傍晚,他去了主殿。
莫大先生正在抚琴,琴弦发出低沉的声响。见林玄进来,他停下动作:“听说费彬闹了一场?”
“嗯。”林玄站在门口,“他手里有张假条,说是宁中则前日入山。他准备明天找您要说法。”
莫大先生眉头微皱:“你怎么看?”
“他在逼您表态。”林玄走进几步,“如果您否认,他就说您包庇;如果您承认,他又说您私通华山。不管怎么答,都会让衡山陷入被动。”
莫大先生沉默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办?”
“让我去应对。”林玄说,“您只需保持沉默,就说一切由执事处理。”
“你有把握?”
“只要他还在山上,就不会出事。”
莫大先生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好。明日由你全权处置。”
林玄告退出来。
回到住处,他取出铜符放在灯下。火光映在金属表面,泛出淡淡黄晕。他伸手摸了摸符上的刻纹,然后把它放进贴身衣袋。
夜里下了点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敲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林玄没睡,坐在桌前整理明日要用的东西。一支墨笔,两张空白名册,还有一枚印章——那是他今早从执事房借来的,印文与掌门私印极为相似,只是边角多了一道细裂。
他不需要真的伪造文书。他只需要让费彬看到“证据”出现的过程。
让他亲眼看见,所谓的真相,是如何被人一点点“挖”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费彬果然来了主殿。
他穿着整齐劲装,腰佩长剑,神情严肃。林玄已在偏厅等候。见他进来,起身行礼:“费师兄这么早,是有急事?”
“我要见莫大先生。”费彬语气强硬,“关于宁中则私自入山一事,必须当面问清楚。”
“掌门昨夜受了风寒,今日闭门休养。”林玄平静地说,“他说所有事务由我代答。”
费彬眼神一冷:“你?一个外门执事,也配代表掌门?”
“这是命令。”林玄从怀中取出铜符,“您若不信,可以查验。”
费彬盯着那枚符看了几秒,最终没说什么。
林玄请他在偏厅坐下,端上茶水。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费彬便直奔主题:“我这里有证据,证明华山宁中则前日曾秘密入山,与你们某位高手密会。此事关系重大,你们必须给出解释。”
林玄接过纸条看了看,摇头:“这纸张是新的,字迹也不像我们的人。而且您说她在夜里进山,可山门值守记录里没有她的名字。”
“所以你们改了记录!”
“我们可以当场核对。”林玄站起身,“我现在就带您去藏书阁,调取昨日之前的全部出入档。您亲自查,如何?”
费彬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配合。
但他很快点头:“好。我就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藏书阁。林玄走在前面,步伐稳定。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知道,这场戏的观众,不只是费彬。
因为他刚刚收到消息——宁中则的随从,已经在山道上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