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声极其古怪的、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笑声,从面具后逸出。那笑声里没有愉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荒谬感。
“愚蠢的人类。”经理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你以为,同样的伎俩能生效两次?”
林曦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笑得更明媚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伎俩?不,这是阳谋。”她歪着头,目光锐利得像能凿穿那层面具,“怎么?你不信?是觉得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会因为这张被隐藏起来的脸,而……爱你?”
“爱?”
这个音节从经理口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和陌生感。仿佛一个从未被加载过的生僻词,突然被强行置入了核心程序。
爱?
那是什么?
数据库里只有“恐惧”、“敬畏”、“臣服”、“毁灭”……这些与剧院规则相关的词条。“爱”,是一个无法被定义、无法被量化的错误参数。
他的精神,或者说他的运算核心,因这个字眼而产生了剧烈的、复杂的波动。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认知被强行拓宽的震荡。他不懂,但这并不妨碍这个词本身所携带的、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巨大能量,让他的程序产生了短暂的凝滞与空白。
就是现在!
林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失神。她一直虚握着的手猛地向前,不是去抢夺或攻击,而是精准地、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拉住了经理燕尾服的衣袖。
那冰冷的、质感高级的布料入手微凉。
“只有我想看!”她仰着头,声音清晰而快速,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无法质疑的真诚,“他们是无辜的,让他们先走。”
她顿了顿,抛出了那个在旁观者看来无异于自杀的赌注:
“大不了一会儿,你杀了我。”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然后,你再去追他们。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弹幕瞬间炸穿:!!!】
【典!太典了!就是这个味儿!】
【上一个副本对主宰:我这波不亏。这个副本对经理:大不了一会儿杀了我。】
【他动摇了!他绝对动摇了!他要是没动摇我现在就把我家键盘吃了!】
其他玩家也惊呆了,看着林曦,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绝处逢生的希冀……这个女人,她真的每次都敢这么玩!
剧院经理沉默着。
那纯白的面具之下,无人能窥见其表情。但他被林曦拉住的衣袖没有立刻甩开,周身那冰冷的杀意也没有再次凝聚。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面具,落在林曦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指上,那人类的手指纤细,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在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里面没有欺骗,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坦荡。
她在赌。
用她的命,赌一个“看看他真面目”的机会。
并且,把“爱”这个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作为了赌注的筹码。
逻辑上,放走那些无关紧要的虫子,再处理掉这个唯一的“异常”,确实没有损失。
情感上……这个“异常”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让他无法轻易割舍的、混乱的源头。
寂静在蔓延,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达到顶峰时,经理缓缓地、用一种极其缓慢的语调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你所愿。”
他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一抬。
剧院那扇沉重的大门,在一阵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外面朦胧而未知的光景。
“走。”林曦头也不回,对着那些呆若木鸡的玩家低喝一声。
玩家们如梦初醒,有的拔腿就跑,有的互相搀扶着,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向那扇代表着生机的大门,瞬间消失在门后的光晕中。
大门,并没有关上。
空旷华丽的歌剧院内,此刻只剩下两个人。
林曦,和她面前,那位身份不明、力量莫测的剧院经理。
她依然抓着他的衣袖,没有松开。
经理缓缓地、将“目光”从大门方向收回,重新聚焦在林曦身上。那无形的压迫感再次凝聚,但这一次,似乎混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般的意味,“轮到你了。”
“告诉我,人类。”
“你准备用什么,来支付……窥视‘唯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