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方向,三张布满獠牙的巨口,同时封死了黄伟所有的退路。
他倒在地上,那双被仇恨烧得只剩下疯狂的眸子,第一次,映出了恐惧的倒影。
黑枭的利齿,已经触及他持棍手腕的皮肤。
阿黑的冲击,让他下盘彻底失稳。
而大昆那张足以吞下他整个头颅的巨口,带着一股滚烫的腥风,当头罩下!
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必杀之局即将完成的瞬间!
“嗷——!”
一声短促而又威严的咆哮,穿透了院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传入了每一只狗的耳中。
那是王的命令!
撤退!
阿黑和黑枭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硬生生地止住了!
它们的肌肉瞬间绷紧,巨大的惯性让它们差点收势不住,撞在黄伟的头上。它们放弃了即将到手的猎物,猛地向后一跃,退到了一旁,喉咙里发出不甘的低吼,但身体已经转向了命令传来的方向。
最痛苦的,是大昆。
它的前腿被砸重伤,满腔的怒火和剧痛都汇聚在了这最后的一咬上。它的獠牙,甚至已经刮到了黄伟的头皮!
但它还是停下了。
它猛地一甩头,巨大的头颅偏离了目标,“砰”地一声,咬在了黄伟身旁的泥地里,溅起一大片混着血的泥土。
“吼!”
大昆发出一声充满了憋屈和愤怒的咆哮,它松开嘴,拖着那条变形的断腿,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也转向了后院的方向。
死里逃生的黄伟,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看着那三只突然退开的恶犬,看着它们对自己不屑一顾,转而望向同一个方向,那张扭曲的脸上,疯狂退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无尽的空洞。
后院的田埂上。
林凡冷冷地看着仓皇逃窜的赵向伟,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杀意并未减退。
他下达了撤退的指令,并非是放过这些人渣,而是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缓缓转过身,拖着那条鲜血淋漓的左前腿,一步一步,走向后门。
每一步,都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混着血的爪印。
他的左肩,那道被剔骨刀划开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每一次移动,都牵动着神经,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
他走到了后门口,正好看见苏晓晓那张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扶着墙,身体微微颤抖,看着林凡肩上那道恐怖的伤口,又看了看远处那个一瘸一拐、正在拼命逃跑的背影,大脑一片混乱。
“白……白锋……”
她喃喃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而就在这时,那个本该消失的背影,却又跑了回来。
赵向伟并没有跑远。
他绕着院墙,又从前院的大门口,冲了进来!
此刻的他,狼狈到了极点。后颈的伤口还在流血,脚踝红肿,走路一瘸一拐,脸上、身上全是泥土和草屑。
他一冲进院子,就看到了站在后门口,正和林凡对峙的苏晓晓。
他脸上的惊慌和怨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救星般的狂喜和委屈。
“晓晓!晓晓你快来!这只狗疯了!它疯了!”
赵向伟连滚带爬地跑到苏晓晓身边,指着林凡,声音凄厉,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我刚到这就看到黄伟他们被狗咬!我想去救人,结果这只白狗突然就冲出来攻击我!你看我的脖子!我的脚!它要杀了我啊!”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语气里的惊恐和痛苦,足以让任何一个不明真相的人信服。
他试图去拉苏晓晓的手,寻求庇护。
苏晓晓却像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向后缩了回去。
她躲开了赵向伟的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怀疑、和无法掩饰的恶心。
她不是傻子。
她看见了院子中央那具被剥了皮的狗尸,看见了那口沸腾的肉锅,仿佛看见了黄伟他们虐杀阿黄的全过程!
她也推演到,是赵向伟,熟练地戴上手套,准备将阿黄的尸体剁块!
现在,这个男人,却在这里,用一种受害者的姿态,向她哭诉?
“赵哥……”苏晓晓的声音在颤抖,她指着院子中央那具粉红色的肉身,指着那张被丢在墙角的、黄白相间的狗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那是什么?”
赵向伟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他顺着苏晓晓的手指看过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这才意识到,现场的证据,根本无法辩驳!
“这……这不是……我……”他语无伦次,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更离谱的谎言,“这是他们干的!对!是黄伟他们!他们抓了流浪狗在这里杀!我……我是来阻止他们的!结果这些狗就疯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咬人!我是被冤枉的啊晓晓!”
看着他还在狡辩的嘴脸,苏晓晓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到墙角,剧烈地干呕起来。
林凡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再上前攻击赵向伟,也没有理会苏晓晓。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剩下的,是人类之间的交锋。
他转身,拖着伤腿,走进了院子。
大昆、阿黑、黑枭、黄影、机灵鬼、小牧,已经全部聚集在了院子中央。它们默不作声,自动地围成一个圈,将林凡护在中间。
大昆的断腿无力地垂着,黑枭和阿黑身上也添了不少新伤,但它们的队列,依旧整齐。
林凡扫视了一圈战场。
黄伟还躺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那个瘦高个和另一个青年,蜷缩在地上哀嚎,失去了战斗力。
墙角那间杂物房的门紧闭着,里面的人应该已经报了警。
他抬头,看到了墙头上,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正是那个最先逃跑的黄毛青年,和他不知何时翻墙逃出去的同伴。他们正拿着手机,似乎在拍摄院子里的惨状。
不能再待下去了。
警车很快就会到。
“走!”
林凡发出一声低吼。
没有丝毫的迟疑,狗群在他的带领下,如同一个训练有素的整体,迅速朝着那扇被撞开的大门移动。
“想跑?!”
墙头上的黄毛青年看到这一幕,壮着胆子大喊起来,“别让它们跑了!警察马上就到!这些畜生都得被打死!”
他甚至捡起一块砖头,朝着狗群扔了过来。
砖头落在狗群后方,没有砸中任何一只狗。
林凡没有回头。
他带领着自己的残兵,冲出了这个让他损失惨重的地狱。
“晓晓!你别信他!你听我解释!”
身后,还传来赵向伟那徒劳而又绝望的辩解声。
苏晓晓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120。
“喂……急救中心吗……向阳小院南边……这里有人被狗咬了,伤得很重……还有……还有人杀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压抑的哭声。
林凡带着队伍,没有走大路。
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一头扎进了路边的荒草地里。
草很高,足以淹没它们的身影。
没过多久,远处的公路上,传来了由远及近、刺耳的警笛声。
一辆、两辆……
警车和救护车的红蓝灯光,在傍晚的余晖中交错闪烁,呼啸着从他们藏身的草地旁疾驰而过,朝着那个血腥的小院冲去。
狗群安静地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直到警笛声远去,林凡才站起身。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这场战斗,他们胜了,却也是惨胜。
大昆的腿骨折了,自己也受了重伤,其他成员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而他们赖以栖身的“向阳小院”,也彻底暴露了。
赵向伟这个伪君子,为了自保,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这些“疯狗”身上。
接下来,整个城市对流浪狗的清剿,恐怕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们,无处可去了。
林凡压下心中的沉重,带着疲惫的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一瘸一拐地,朝着向阳小院的方向走去。
那里,虽不安全。
但至少,今晚,他们还需要一个地方,舔舐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