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巨大的阴霾。
对于人类来说,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街头巷尾,关于“狗王”和“恶犬”的讨论,成了最新的谈资。
但对于这座城市的流浪狗来说,冬天,提前来临了。
一辆辆印着“综合执法”字样的小电动车,如同沉默的鲨鱼,开始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小区、每一个公园里,不间断地巡逻。车上,坐着两名表情严肃、手持长杆捕狗钳的工作人员。
他们的目标,明确而冷酷。
他们看到没有带脖圈的、在外面游荡的狗,无论大小,无论温顺与否,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围堵,然后,用那冰冷的铁钳,锁住脖子,便把它抓走,扔进车后那狭小的铁笼里。
尖叫,挣扎,哀鸣……都无济于事。
等待它们的,是收容所里,那冰冷的地面和未知的命运。
这场风暴,很快,就波及到了林凡的王国。
白楼的食物储备,并不足以支撑这支近两百只狗的庞大队伍。按照惯例,每天,都会有几十只外围的、战斗力不强的“后勤部队”,被派出去,到周边的垃圾场和餐馆后厨,去寻找食物。
但从三天前开始,情况,变得不对劲了。
第一天,派出去的三十只狗,只回来了二十五只。
第二天,派出去的二十只,只回来了十只。
到了今天,派出去的十只,一只,都没有回来。
它们,就像一滴滴落入沙漠的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林凡的很多小弟都是出去找吃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开始,林凡还以为,是遇到了其他狗群的火并。
但当失踪的数量,越来越多,当恐慌的情绪,开始在整个团队中蔓延时。
林凡知道,出大事了。
他站在白楼的顶层,看着下方那明显变得稀疏了的队伍,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忧心忡忡。
林凡看着队伍的缩减,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他必须搞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从现在起,令所有手下,全部躲在白楼,以及汽车修理厂两个据点内,不许出去!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所有食物,统一调配!从今天起,每天只吃一顿!必须撑到,我们搞清楚状况为止!”
战略收缩。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最得力的情报官。
“派机灵鬼他们小队出去打探消息。”他对着身边的黄影,下达了命令,“你们两个,亲自带队。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找食物,不是打架,是搞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的兄弟,会接二连三地失踪!”
“还有,”他加重了语气,“注意安全。我不要情报,不要战果,我只要你们,活着回来!”
“是!老大!”
黄影和机灵鬼还有一只边牧,带着几名最精锐的斥候,如同一缕缕青烟,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白楼,则彻底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
这天晚上,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路过了白楼附近。
他刚在酒桌上,和朋友吹嘘了一番自己当年如何如何厉害,此刻,正值酒精上头,胆子比天还大。
他走着走着,突然尿意上涌。
他看了看四周,黑灯瞎火,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了白楼的外围铁栏上。
“嘿,这地方,挺好,看不到。”
他嘟囔着,拉开那早已锈迹斑斑的铁栏,走了进来。然后,靠着一堵破墙,解开裤子,就准备撒尿。
“哗啦啦……”
他一边放水,一边舒服地哼着小曲,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闯入了一个多么危险的禁区。
尿完,他提上裤子,打了个酒嗝,正准备转身离开。
一回头,他脸上的醉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
他看到,在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群狗子!
几十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在看着他。
没有咆哮,没有龇牙。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这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狂吠,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啊……我糙!”
醉汉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他颤抖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转身就想跑。
他连滚带爬地,赶紧撤离。
跑路中,他慌忙又激动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抖得几乎拿不稳。
他想起来了!悬赏通告!
这里有这么多狗!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聚集地!
发财了!
他一边跑,一边试图解锁手机,就要举报。
然而,他刚跑出没几步。
几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阿黑和刀疤它们。
这时狗子们把他包围住,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它们没有攻击,只是用那种冰冷的凶狠眼神,将他,逼回了铁皮栏里。
醉汉彻底崩溃了。
他被这无声的压迫感,吓得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被一步一步地,又被逼进了旁边一个废弃的、只有一扇破门的屋里。
就在他准备做最后挣扎的时候。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只觉得手腕一轻。
他的手机,已经不翼而飞,被那只白色的狗,稳稳地,叼在了嘴里。
他被抢了下来。
然后,那扇破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关上了。
十几只狗子在外面站着,如同最忠诚的卫兵,值守着。
那个中年人,被独自一人,关在了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屋子里。
被这一幕吓的惊呆了。他只能听到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和门外那一声声压抑的、如同死神呼吸般的低吼。
……
白楼顶层。
小弟把手机给了林凡。
林凡看着眼前这部最新款的、带着人类体温和酒气的智能手机,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正愁无法了解外界的信息,敌人,就亲自,给他送来了“眼睛”和“耳朵”。
他用自己那已经愈发熟练的、带着肉垫的爪子,划开了手机屏幕。
这一次,有密码。
但对于一个前人类来说,一个简单的图形密码,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试了两次,便成功地,解开了锁。
他没有去看那些无聊的聊天记录,或者相册。
他直接,点开了那个最常用的,新闻App。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林凡看着手机,看着这几天的新闻。
《雷霆出击!我市展开史上最严“恶犬整治”行动!》
《触目惊心!盛世小区伤童恶犬,竟与网红“狗王”系同一团伙!》
《万元悬赏!全城通缉“白色头领犬”及其同伙!》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一张张从他视频里截取出来的、无比清晰的通缉照片,以及那份详细到极点的、鼓励市民举报的悬赏通告……
林凡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终于,了解他们所有的动向了。
他终于知道,他那些失踪的兄弟,都去了哪里。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和他的王国,正在面临着一场,何等恐怖的、来自整个世界的围剿。
牢笼,正在收紧。
而他,和他的近百名同胞,就是被困在笼子里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