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柔软的深蓝色绒布,轻轻盖在窗台上。婴儿房里只留了盏暖黄的小夜灯,光线透过雕花的灯罩,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刚好落在两张并排的小床上。
花万的小床总是热闹的。刚躺下时还规规矩矩地盖着被子,没过半小时,被子就被他踢到了床脚,像条被遗弃的小尾巴。他大字型摊开四肢,小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嘴角挂着串晶莹的口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在枕头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这小馋猫,梦里还在吃东西呢。”花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刚盖住肚子,就被花万不耐烦地蹬开了。小家伙皱着眉头哼唧了两声,小脑袋往枕头深处蹭了蹭,口水又多流了些,沾得领口都亮晶晶的。
花盛无奈地笑了,从床头抽了张柔纸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嘴角。指尖刚碰到皮肤,花万突然咂了咂嘴,小手在半空胡乱抓了两下,像是在梦里抢什么好吃的,最后牢牢攥住了花盛的手指,才又沉沉睡去。
旁边的小床上,花亿睡得安静又端庄。她侧躺着,小手轻轻搭在肚子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连边角都掖得整整齐齐,像个被精心摆放的小洋娃娃。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呼吸轻得像羽毛,只有小胸脯微微起伏,才能看出她在安睡。
“还是我们亿亿乖。”花盛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动作轻得怕惊扰了她。花亿似乎在梦里感受到了什么,小鼻子动了动,嘴角悄悄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却没醒,依旧保持着端庄的睡姿,仿佛连睡觉都在维持着小公主的体面。
乐乐端着温好的奶瓶走进来,刚到门口就看到花盛对着两个孩子傻笑,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又在看什么呢?”
“你看他们俩,”花盛回头,声音压得极低,“一个睡成小疯子,一个睡成小淑女,怎么差这么多?”
乐乐凑到花万床边,看着他脸上亮晶晶的口水痕,无奈地摇摇头:“随你,小时候你睡觉也爱流口水,枕头套三天就得换一次。”她从抽屉里拿出块干净的纱布,垫在花万的下巴底下,“这样明天枕头就不会湿了。”
花万被纱布蹭得有点痒,闭着眼睛扭了扭脖子,口水却没停,很快就在纱布上洇出个小圆点。他攥着花盛手指的力度又紧了些,像是在宣告所有权,小眉头却舒展开了,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你看他,”乐乐戳了戳花万的小脸蛋,“流着口水还笑,不知道梦见什么好事了。”
“肯定是梦见草莓了,”花盛笑着说,“今天下午吃草莓,他抢了亿亿的半颗,被我说了两句,现在说不定在梦里补回来呢。”
两人又走到花亿床边。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变成仰睡的姿势,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体两侧,像只乖巧的小兔子。她的小被子依旧盖得好好的,连头发都没乱,只有额前的碎发被呼吸吹得轻轻晃动。
“咱们亿亿真是个小天使,”乐乐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从出生到现在,睡觉就没让人操过心,饿了也只是小声哼唧,不像花万,饿了能哭到整栋楼都听见。”
花亿像是听懂了妈妈的夸奖,小嘴巴动了动,发出细若蚊蚋的梦呓,像是在说“妈妈”。她的小拳头轻轻握了握,又松开,最终还是保持着端庄的姿势,仿佛天生就带着股文静的气质。
花盛和乐乐靠在门口,看着两张小床上截然不同的睡颜,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夜灯的光晕落在孩子们脸上,给花万的口水痕镀上了层金边,让花亿的睫毛看起来像把小扇子,每根都清晰可见。
“有时候觉得真神奇,”花盛轻声说,“同一天出生的两个小家伙,脾气秉性怎么差这么多?”
“这才好啊,”乐乐靠在他肩上,“一个活泼,一个文静,凑在一起才热闹。你看白天花万爬来爬去惹祸,总有亿亿在旁边看着笑,像个小大人似的。”
花盛想起白天的场景——花万把积木扔得满地都是,花亿就跟在后面一块块捡起来;花万抢了小乐的画笔,花亿就把自己的递过去;花万爬桌子差点摔下来,花亿吓得小脸发白,却还是伸出小手想去拉他。
这对龙凤胎,一个像团火,热烈又莽撞;一个像汪水,温柔又沉静,却偏偏谁也离不开谁。花万哭的时候,只有花亿的小手摸摸他的脸,他才会慢慢止住哭声;花亿被欺负了,花万会第一个冲上去“保护”妹妹,哪怕自己也吓得瑟瑟发抖。
“快十二点了,”乐乐看了眼手机,“咱们也睡吧,等会儿花万说不定又要踢被子。”
花盛点点头,最后看了眼两个孩子。花万已经把纱布蹭到了脖子底下,口水依旧在流;花亿则换了个更端庄的睡姿,仿佛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天。他轻轻带上门,把满室的温馨和两个孩子的呼吸声,都留在了那片暖黄的光晕里。
回到卧室,花盛还在忍不住笑:“你说花万明天醒过来,会不会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块纱布,以为是新玩具?”
“说不定会叼着玩,”乐乐钻进被窝,“到时候又得洗纱布了。”
黑暗中,两人相视而笑。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花盛想起刚才看到的睡颜——一个流着口水傻笑,一个端庄得像小公主,忽然觉得,所谓圆满,大概就是这样吧。
有热热闹闹的调皮,也有安安静静的乖巧,有吵吵闹闹的争抢,也有细水长流的依赖。这两个小小的生命,带着截然不同的脾气,却在同一个家里,用各自的方式,填满了日子里的每一个缝隙,让平凡的夜晚都变得闪闪发光。
花盛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花万嘴角的口水痕,和花亿规矩放在身侧的小手。他笑着蹭了蹭乐乐的头发,心里的满足像刚出炉的,又软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