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里克走进病房时,正好是十点过五分。
他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白色玫瑰,花瓣上还挂着晨露,用深绿色的牛皮纸和米白色丝带简单包扎。
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精致的藤编食篮,还有几份卷起的报纸。
“早上好,先生。”他走到床边,将玫瑰放在床头柜上,正好挨着艾维留下的水果篮。
白玫瑰与红苹果、紫葡萄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却意外地和谐。
“索菲亚做了司康饼,还有她自己熬的草莓果酱。她说你上次提起过想吃。”
奥尔菲斯的目光从书上抬起,落在弗雷德里克脸上。
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三件套西装,银白色的长发在脑后低低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他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出尘。
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透进来,给他整个人镶上了一道柔和的光边。
“早上好,弗雷德。”奥尔菲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合上书,将它放在一旁,“你来得正好。刚刚有位访客。”
弗雷德里克正从食篮里取出还温热的司康饼和果酱罐,闻言动作顿了顿。
“访客?这个时间?医生不是说过要严格控制……”
“不是医生,也不是记者。”奥尔菲斯温和地打断他,示意他坐下,“是艾维。她今天出院,回澳大利亚。”
弗雷德里克在椅子上坐下,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来过?我刚才在走廊没碰见她。”
“她应该是直接去办手续了。”奥尔菲斯说,伸手拿起一块司康饼,掰开,抹上厚厚的草莓酱。
索菲亚的手艺确实不错,果酱里还能看到完整的草莓果肉,甜度也恰到好处。
“她换了衣服,打扮得很得体,还带了水果。”
他咬了一口司康饼,慢慢咀嚼着,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窗外。
“我们聊了一会儿。关于她的学业,关于历史,关于古生物学……还有灵魂学。”
“她提到了灵魂学?”弗雷德里克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的。”奥尔菲斯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餐巾擦了擦手指,“她承诺,回去后会系统地学习相关知识,如果有任何进展,会通过读者信箱联系我。”
弗雷德里克沉默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裤的布料。
“你觉得……她可靠吗?我的意思是,我们对她几乎一无所知。除了那些病历上的记录,她就像突然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幽灵。”
“幽灵……”
奥尔菲斯重复这个词,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某种意义上,我们都是幽灵,弗雷德。在别人的故事里游荡,却找不到自己在自己故事里的确切位置。”
这话说得有些玄妙,但弗雷德里克听懂了。
他想起了奥尔菲斯那些混乱的记忆,那些关于火灾、关于地窖、关于“我到底是谁”的震颤。
他的心脏轻轻抽痛了一下。
“无论如何,”弗雷德里克最终说,语气坚定,“我希望一切都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意外了。”
“说到掌控,”奥尔菲斯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弗雷德里克,“你出来前,施密特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第0组的后续处理……”
弗雷德里克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些。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递给奥尔菲斯。
“实际上,我正打算告诉你。这是今早收到的,施密特的亲笔信。”
奥尔菲斯接过信,拆开封蜡。
信纸是厚重的米白色羊皮纸,施密特的字迹工整而冷峻,像他本人一样一丝不苟。
“致奥尔菲斯先生:
关于第2组游戏的启动报告
一、启动情况
按原计划,第2组游戏已于昨日午夜,在原定地点正式启动。环境布置与药物投放均按预定方案执行,监控设备运转正常。
二、参与者变更
原定参与第4组游戏的“杰克”(2-0-2)于三日前提出申请,希望提前参与游戏。考虑到他与您曾有交情,且其精神状态评估显示较为稳定,在不影响实验核心目的的前提下,我批准了此项申请。
三、分组构成
根据杰克的个人特质(艺术倾向,对“美”的偏执追求),我匹配了以下同组成员:
1. 菲利普(2-0-3):技艺精湛,对人物形态捕捉有独到见解,据传言近期因作品被批评“缺乏灵魂”而陷入创作危机,家中还突发了事故。
2. 柯根(2-1-1):以威严公正着称,近年来审理多起艺术版权纠纷案,对“原创性”与“复制”有深刻且严苛的见解。
以上三人构成一组,在气质与内在冲突上存在潜在张力,符合实验观察需求。
四、空缺位置说明
原计划第四人于游戏前夜突然失踪,无法参与。经评估,临时寻找匹配度相当的替代者风险较高,故决定空缺该位置,以三人组形式启动游戏。此举虽非常规,但或许能产生意料之外的群体动力学变化。
五、当前状态
游戏已进行约十小时。初步观察显示,杰克与菲利普之间已产生基于“艺术本质”的辩论;柯根则试图以理性规则调和(或加剧?)冲突。药物(谟涅摩叙涅改良型)开始显现效果,记忆混淆案例已出现两起。
六、请示
上述安排是否妥当,请批示。如需调整后续组别安排以弥补本组人数不足可能造成的数据偏差,请指示。
您忠诚的,
‘医者’ ”
奥尔菲斯仔细读完信,眉头微微蹙起,又缓缓舒展开。
他将信纸折好,递还给弗雷德里克。
“杰克……”他低声说,栗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还是那么心急。”
“你同意这样的安排吗?”弗雷德里克问,将信收回口袋,“三个人,而且杰克提前加入……这偏离了原计划。”
“计划本来就是用来调整的,弗雷德。”奥尔菲斯靠回床头,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本的硬壳封面,“施密特的决定很合理。杰克的加入确实会带来变量,但未必是坏事。至于人数……有时候,少数人的互动反而更能暴露深层的东西。四个人可能形成平衡,三个人却更容易出现裂痕和联盟。”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而且,杰克和我之间……有些旧账需要清算。他主动要求提前游戏,恐怕不只是因为无聊。”
弗雷德里克知道杰克和奥尔菲斯之间的关系复杂难言,既有惺惺相惜的欣赏,也有互相利用的算计,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的情感牵扯。
比如,他的老师是奥尔菲斯的旧友。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白痴。”弗雷德里克忍不住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也许他只是厌倦了等待。”
奥尔菲斯闻言,转头看向弗雷德里克,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同于平时的优雅矜持,而是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促狭。
“‘白痴’?弗雷德,让我想想,你多久用这个词称呼我了。上一次是在我拒绝来医院休养的时候?那这次呢?”
弗雷德里克的耳根微微泛红,但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那不一样。那次你是做了个不过脑子的决定,明明身子骨已经弱不禁风还想着硬撑。这次……我只是担心你又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奥尔菲斯的笑容变得温柔,他伸出手,握住弗雷德里克放在床边的手,“谢谢你担心我,亲爱的。”
这个称呼让弗雷德里克的身体轻轻一颤。
奥尔菲斯很少叫他“亲爱的”,通常只有在特别亲昵的时候才会用。
而此刻,在这个阳光温暖的病房里,这个词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直击弗雷德里克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他反手握紧奥尔菲斯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别总是说谢谢。你知道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奥尔菲斯明白了。
那双栗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弗雷德里克的脸,倒映着那份深沉而克制的情感。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却不是尴尬的沉默,而是充满默契的安宁。
窗外的阳光又移动了一些,现在已经完全照亮了整张病床。
过了一会儿,奥尔菲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手。
“对了,今天的报纸呢?《光谱》报来了吗?”
弗雷德里克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报纸。
他连忙从食篮底下抽出那几份卷起的报纸,最上面一份正是《光谱日报》。
报纸的头版标题很普通——《议会通过新工厂安全法案》,副标题是《劳工代表表示谨慎乐观》。
奥尔菲斯接过报纸,快速浏览着头版内容,眉头渐渐皱起。
“奇怪……”
“怎么了?”弗雷德里克问。
“奥莉今天没有发稿。”奥尔菲斯说,手指翻动着报纸内页,“按照她的发稿频率,每周至少有三到四篇深度调查或评论。但今天……整份报纸上都没有她的署名文章。”
弗雷德里克也意识到了异常。
奥莉·兰姆作为《光谱》报的王牌调查记者,几乎从未缺席过重要的新闻日。
她的文章犀利、深入,常常揭露上流社会的丑闻和官僚体系的腐败,在伦敦新闻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对于奥尔菲斯来说,奥莉的稿件有着特殊的意义。
自从几个月前德罗斯公寓那场火灾后,奥尔菲斯就发现这位女记者也开始调查自己。
她的调查方向,她的行文风格,甚至她偶尔在文章中流露出的某些观点和用词习惯,都更让奥尔菲斯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现在真的很怀疑她就是爱丽丝——那个在火灾中失踪的养妹。
但无论再怎么深入调查,奥莉的背景资料都显示,她是墨尔本勋爵的养女,在澳大利亚长大,六年前才来到伦敦。
时间线上有矛盾。
但奥尔菲斯知道,在金钱和权力的运作下,身份和过去都可以被伪造。
而奥莉那边,显然也确实对奥尔菲斯产生了怀疑。
弗洛伦斯后来传回消息,火灾发生后,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文章中那些尖锐的提问,那些直指核心的质疑,都显示出她不仅仅是在报道新闻,更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问题的答案。
两个人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对手,彼此试探,彼此猜忌,却又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相连。
“也许她今天休息?”
弗雷德里克提出一个可能性,但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很牵强。
以奥莉的工作狂性格,或许休息日她也会在家写稿。
奥尔菲斯没有回答,继续翻看着报纸。
他的动作突然停在了第七版——通常刊登社会新闻和通告的版面。
那里,在几条关于慈善拍卖和社区活动的简讯下方,有一则不太起眼的通告:
“伦敦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紧急通告
关于近期多起非法猎杀案件的侦破进展
致全体会员及关心野生动物保护的市民:
经本协会与相关部门长达数月的联合调查,近日成功破获一系列恶性非法猎杀案件。现就案件侦破情况通告如下:
一、案件背景
自去年秋季以来,伦敦周边多个自然保护区内发生多起珍稀野生动物遭非法猎杀事件。受害物种包括但不限于:红狐(多次目击,习惯夜间活动)、灰林鸮(栖息于老旧建筑)、赤鹿(曾群居,现已分散)及数种迁徙候鸟。作案手法残忍,现场常留有非专业处理痕迹。
二、侦破进展
1. 首要目标锁定:调查初期,我们锁定了一只代号“独眼”的年迈猞猁。此兽凶猛狡猾,曾在多起冲突中留下独特爪痕。然深入调查后发现,“独眼”更多是象征性存在,实际指挥者另有其“兽”。
2. 关键突破:通过追踪非法皮毛交易链,我们于上周成功抓获三只直接参与猎杀的“鬣狗”。此三“兽”长期以来依附于更强大的捕食者,负责外围骚扰、放哨及清理现场。审讯中,它们供出了部分行动细节及上下游联系。
3. 后续行动:目前,这三只“鬣狗”已被隔离控制。考虑到它们可能仍有同伙在逃,且案情涉及更广泛的黑市网络,为避免打草惊蛇,暂不公开具体关押地点及详细口供内容。
三、重要提醒
1. 请近期曾向本协会举报可疑行踪或提供线索的会员保持警惕,但不必过度惊慌。主要威胁已受控制。
2. 协会已加强各保护区巡逻,并与执法部门建立即时通报机制。
3. 如有新的可疑发现(特别是涉及“大型猫科动物”或“猛禽”的异常踪迹),请通过既定安全渠道(勿使用常规邮寄)直接联系协会调查组负责人伊西斯。
四、结语
保护野生动物,维护生态平衡,是文明社会的共同责任。本协会将继续不遗余力地追查此案,直至所有涉案“兽类”归案,所有非法交易网络被彻底铲除。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与信任。
伦敦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调查组
18xx年x月x日”
奥尔菲斯的目光在这则通告上停留了很久。他读得很慢,每一个字都仔细斟酌,每一句话都反复咀嚼。
起初,他的表情是困惑的——这看起来就是一则普通的动物保护通告,虽然措辞有些过于详细和戏剧化,但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眼神逐渐变了。
“红狐(多次目击,习惯夜间活动)”
“灰林鸮(栖息于老旧建筑)”
“赤鹿(曾群居,现已分散)”
“代号‘独眼’的年迈猞猁”
如果说……他似乎明白了。
“三只直接参与猎杀的‘鬣狗’”——这是最关键的部分。
欧利蒂斯庄园火灾发生时,除了几个主谋,还有一批受雇的流寇和打手,负责具体的纵火、抢劫和灭口。
按照当年的调查记录,至少有三人直接参与了地窖附近的行动,但他们事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而现在,这则通告说,三只“鬣狗”已经被“隔离控制”。
奥尔菲斯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继续往下读:
“暂不公开具体关押地点及详细口供内容”——这是为了保护行动安全,防止同伙灭口。
“如有新的可疑发现(特别是涉及‘大型猫科动物’或‘猛禽’的异常踪迹),请通过既定安全渠道(勿使用常规邮寄)直接联系协会调查组负责人伊西斯”
——伊西斯,弗洛伦斯的代号。
她在报社的化名就是伊西斯。
而“大型猫科动物”“猛禽”可能指其他尚未落网的高级成员。
最后,落款是“伦敦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调查组”,但整篇通告的措辞、结构、那种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紧迫感和暗号般的用词……这绝不是一份真正的动物保护通告。
这是一封密信。
一封弗洛伦斯通过《光谱》报,发送给奥尔菲斯、弗雷德里克和所有能读懂暗语的七弦会成员的密信。
信息很明确:多年前欧利蒂斯庄园惨案的三名直接参与者已经被秘密抓获。
审讯正在进行中,可能已经获得了重要口供。
行动仍在继续,目标是更大的“兽类”。
联系渠道已经建立——通过伊西斯。
奥尔菲斯抬起头,看向弗雷德里克。
对方显然也读懂了这则通告的潜台词,银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是……”弗雷德里克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打破某种魔法。
奥尔菲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重新低下头,又读了一遍通告,这一次,他的唇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
起初只是一个微小的弧度,然后逐渐扩大,最终演变成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不是他平时那种优雅矜持的微笑,也不是面对弗雷德里克时的温柔笑意,而是一种混合了震惊、释然、讽刺和狂喜的复杂表情。
他笑了起来。
笑声很低,起初只是胸腔的震动,然后变成从喉咙深处溢出的轻笑,最后发展成无法抑制的、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的开怀大笑。
他笑得肩膀颤抖,笑得眼角渗出泪水,笑得需要用手捂住嘴才能控制住声音。
“奥尔菲斯?”弗雷德里克担忧地站起身,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犹豫着停在半空。
他很少见到奥尔菲斯这样失态地大笑。
即使在最痛苦、最崩溃的时候,奥尔菲斯也总是保持着某种程度的克制。
这种近乎癫狂的喜悦,反而让人不安。
但奥尔菲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情绪,但笑容依然挂在脸上,那双栗色的眼眸在泪光中闪闪发亮。
“弗雷德,”他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声音还带着笑后的颤抖,“你看到了吗?你读明白了吗?”
“我……我想我明白了。”弗雷德里克迟疑地说,“但那则通告,它真的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找了十年的人,终于有了下落。”奥尔菲斯打断他,语气里的激动难以掩饰,“意味着那场火灾的真相,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接近。意味着……”
他顿了顿,笑容稍稍收敛,眼神变得锐利:“意味着弗洛伦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她不仅找到了他们,还抓住了他们,而且是在不惊动其他‘兽类’的情况下。”
弗雷德里克重新坐下,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各种可能性和后续影响。
“但为什么是通过报纸?”他提出疑问,“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们?这样太冒险了,万一被不该看到的人解读出来……”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奥尔菲斯已经恢复了冷静,但眼中的光芒依然炽热,“谁会想到,一则普通的动物保护通告里,藏着如此重要的信息?即使有人觉得措辞奇怪,也只会以为是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过度热情。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能读懂其中的密码。”
他拿起报纸,轻轻抚摸着那则通告所在的版面,动作近乎虔诚。
“而且,弗洛伦斯这样做,也是在传递另一个信息:她现在已经深入到了可以借用《光谱》报官方版面的程度。她和奥莉·兰姆现在的关系,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密切。”
提到奥莉,奥尔菲斯的眼神又暗了暗。
“奥莉今天没有发稿……也许不是巧合。也许她和弗洛伦斯正在一起处理这件事。”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阳光已经完全笼罩了整张病床,暖意透过薄被传递到奥尔菲斯的身上。
窗外的伦敦依然喧嚣,马车声、人声、远处的汽笛声……但这些声音此刻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在这个小小的病房里,一则看似普通的报纸通告,刚刚揭开了一场持续十年的追猎的新篇章。
“我们需要做什么?”弗雷德里克最终问,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奥尔菲斯思考了片刻。
“首先,什么都不做。弗洛伦斯在通告里说得很清楚——‘请通过既定安全渠道直接联系协会调查组负责人伊西斯’。这意味着她希望我们等待她的主动联系,而不是贸然行动。”
他将报纸折好,放在床头柜上,挨着那束白玫瑰。
“其次,我们需要密切关注《光谱》报接下来的每一期。如果弗洛伦斯还有更多的消息要传递,这很可能就是她的渠道。”
“最后,”奥尔菲斯看向弗雷德里克,眼神变得深沉,“我们需要加快康复进度了,弗雷德。游戏在进行,线索在浮现,敌人也在行动。我不能一直躺在这里,当一个被动的观察者。”
弗雷德里克听出了他话里的决心,也听出了那背后隐藏的焦虑和急迫。
他想说“别着急,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想说“让施密特和弗洛伦斯先处理”,想说“有我在,不会让事情失控”。
但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奥尔菲斯的手。
“好。”他说,声音坚定,“我陪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着千言万语。
奥尔菲斯反手握紧他,感受着那修长手指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窗外,一只鸽子又飞回了窗台,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咕咕叫了两声,然后振翅飞走了。
白玫瑰的香气在空气中淡淡弥漫,混合着草莓果酱的甜香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一个平静的早晨,却又是一个不平凡的早晨。
在伦敦这座迷雾之城的某个角落,三只“鬣狗”已经被关进笼子。而狩猎更大猎物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奥尔菲斯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则通告上,唇角又勾起了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棋局,正在悄然推进。
而这一次,执棋的手,已经不止他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