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昭就出了门。
木匣抱在怀里,封印完好,官印清晰。他没走正门,绕到侧巷上马车,车轮压过青石板路,一路往宫门去。
早朝还没散。
他在宫门外下了车,把木匣交给守卫太监,请他递个牌子进去。牌子上写:“户部账目有重大舞弊,证据已备,请陛下亲览。”
太监看了眼匣子,又看了眼林昭,转身进去了。
不到一盏茶时间,里面传出话来:陛下召见,即刻入殿。
林昭整了整衣冠,抬脚跨过高门槛,走进大殿。
金殿之上,皇帝赵煦端坐龙椅,李丞相站在文官前列,脸色平静。百官分立两侧,没人说话。
林昭走到殿中,跪地行礼。
“臣林昭,参见陛下。”
皇帝开口:“你说户部有舞弊?”
“是。”林昭抬头,“有人伪造调拨文书,意图陷害新政,动摇国本。”
他说完,双手捧起木匣,高举过头。
太监接过,呈给皇帝。
赵煦亲自打开,取出里面的文书原件、检验记录、编号对比表和口供草稿,一页页翻看。
殿内安静。
林昭站着没动,眼睛盯着地面砖缝。他知道,接下来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新政的生死。
皇帝看到那张《补录明细》时,停了下来。
他拿起放大铜镜,仔细看“林昭”两个字的笔迹。
“这签名……”他皱眉,“起笔不在左上方,反从右下拉横?‘林’字先竖后横,顺序全错?”
林昭答:“回陛下,正是如此。真正的签押讲笔顺,仿写之人不懂规矩,露了破绽。”
赵煦又翻到检验记录那页。
“纸张新旧不同,墨迹浮于表面,火漆印有内外两层?”他念出声,“这是你们查出来的?”
“是巧匠张三亲手查验,每一项都有方法可复验。”
“那口供呢?”
“户部官员乙亲口承认,昨夜被李丞相召入府中,授意携带假册前来,制造贪墨假象。”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李丞相猛地抬头,目光直射林昭。
“你血口喷人!”
林昭不看他,只对皇帝说:“若有半句虚言,臣愿受欺君之罪。”
赵煦没理李丞相,继续翻看口供草稿。上面写着时间、地点、对话内容,连茶水颜色都记了。
他忽然问:“你说他是昨夜被召见?”
“是。”
“那他今日还能自由出入户部?”
“目前仍在软禁之中,未与外人接触。”
皇帝放下文书,盯着李丞相。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叫了一个户部小吏进府?”
李丞相低头:“臣年老体衰,昨夜早早就寝,未曾见任何人。”
“真的没有?”
“绝无此事。”
赵煦冷笑一声,把口供往前一推:“你自己看看,他说你在书房西角见他,桌上摆着青瓷茶碗,喝的是明前龙井。你还问他,‘林昭会不会认出来?’他说你回答:‘只要他不敢争,百姓就会信。’”
李丞相手指抖了一下。
赵煦继续说:“你府上管家今晨向宫里送过一趟贡茶,正是明前龙井。而那个小吏,现在就在宫外候着,随时可以对质。”
李丞相膝盖一弯,扑通跪下。
“陛下……老臣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赵煦拍案而起,“你是三朝元老!门生遍布六部!竟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为国筹钱的官员?”
他声音震得梁上灰尘都落下来。
“你怕新政成功?怕寒门崛起?怕你的权势保不住?”
李丞相伏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出。
赵煦转头看向林昭。
“这些证据,你能保证真实?”
“能。”林昭答,“每一份材料,每一个结论,都经得起查验。臣不要求立刻处置李相,只求彻查经办之人,以正纲纪。”
皇帝沉默片刻,挥手。
“锦衣卫!”
殿外闪出一人,黑袍佩刀。
“即刻控制户部所有涉事官员,封锁文书房,任何人不得进出。大理寺三日内上报审理结果,朕要看到真凭实据!”
“遵旨!”
那人领命而去。
赵煦重新坐下,语气缓了些,但依然有力。
“林昭。”
“臣在。”
“你做的没错。新政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争权。你顶住压力,拿出证据,这就是忠臣该做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大殿。
“基建换税,继续推行。国家钱庄,正常运营。谁再敢阻挠,视同抗旨。”
百官低头。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脸色发白。
林昭躬身:“谢陛下信任。”
“起来吧。”赵煦看着他,“你不必事事忍让。有理,就要说出来。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
林昭站直身体。
他知道,这一仗赢了。
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因为证据确凿,人心所向。
李丞相还跪着,背影佝偻。
曾经一手遮天的人,现在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
皇帝不再看他,转向左右:“今日早朝至此。退——”
话没说完,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个传令官冲进来,跪地高呼:
“启奏陛下!怀安粮仓突发大火,半数存粮已被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