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地的前厅,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乘风那句充满了危险气息的“清理门户”,和他脸上那副前所未见的、混合着戏谑与煞气的笑容,让宁浩和他身后的五个兄弟都齐齐一愣。
他们预想过许乘风的各种反应。
可能是懵逼,可能是无奈,也可能是恼羞成怒。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接招了!
而且,他入戏的速度,比他们这群专业演员还快!
宁浩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许乘风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坏了,玩脱了,这妖孽道行有点深!
“宁大脑袋!吃老子一棍!”
许乘风的暴喝声如同平地惊雷,他手里的牛皮纸卷被他舞得虎虎生风,带着一股劲风,劈头盖脸的就朝着宁浩砸了过去。
“我操!”
宁浩怪叫一声,也顾不上什么“捉妖道士”的架子了,抱头鼠窜,那动作叫一个敏捷,完全不像是在机房里坐了几个月的样子。
“兄弟们!并肩子上啊!这妖孽急了!他要杀人灭口了!”宁浩一边躲,一边还不忘继续自己的表演,声音里充满了悲愤。
他这一嗓子,就像是吹响了冲锋号。
黄渤、吴京等人憋着笑,瞬间也加入了这场混战。
“妖孽休得猖狂!”黄渤抓起吧台上擦杯子用的毛巾,凌空一甩,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权当是“降魔鞭”,“看我法宝!”
吴京更是直接,他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法宝”,而是仗着自己一身的功夫底子,一个滑步就欺到了许乘风的侧面,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嘴里还振振有词:“吃我一招‘伏魔擒拿手’!”
段奕宏和张颂文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舍命陪君子”的无奈和笑意。他们俩没有跟着瞎起哄,而是绕到了许乘风的身后,一个准备抱腰,一个准备锁腿,试图用最质朴的方式“制服”这个已经彻底“疯魔”的兄弟。
王宝强最是实在,他眼看哥哥们都上了,也鼓起勇气,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旅游景点买来的桃木小剑,对着许乘风的背影一通乱指,嘴里还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一时间,整个栖息地的前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许乘风被六个“戏精”兄弟围在中间,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他今天就要让这帮孙子看看,什么叫“版本更新”!
他身子一矮,灵巧的躲过吴京的擒拿,手里的纸棍顺势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像只泥鳅一样,从段奕宏和张颂文的合围中钻了出去。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小爷面前班门弄斧?”
许乘风站稳身形,没有继续追打宁浩,反而将纸棍往肩膀上一扛,脸上挂着三分讥诮,七分玩味,用一种极其夸张的、邪魅狂狷的语气说道。
“你们那个死气沉沉的风哥,早就被我吞噬了!从今天起,这具身体,由我接管!我将带领他,走向一个充满爱与和平……啊不,是充满金钱与美女的新时代!”
他这番中二到爆表的“反派宣言”,直接把宁浩几个人给干沉默了。
黄渤手里的“降魔鞭”都忘了甩,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许乘风,感觉自己的cpU快烧了。
“浩……浩哥,”他用气音问旁边的宁浩,“他……他是不是在后期机房的时候,偷偷看了什么日本动漫了?”
宁浩的表情也凝固了,他死死的盯着许乘风,仿佛在看一个外星生物。
以前的许乘风,你让他说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都费劲。
现在这个……不但会说骚话,还会给自己加戏了!
这已经不是“妖孽附体”了,这是“戏精夺舍”!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宁浩再次举起“武器”,眼神坚定,“兄弟们,别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这妖孽在拖延时间!我们必须拿出真本事,让他知道,我们栖息地……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说着,他从旁边的酒架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
“看我的‘观音甘露’!”
他将矿泉水朝着许乘风就泼了过去。
许乘风哈哈一笑,侧身一闪,那水大半都泼在了后面吴京的身上。
吴京被浇了个透心凉,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非但没生气,反而乐了。
“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宁浩,居然还搞偷袭!”他大吼一声,也加入了混战,“妖孽!看我‘龙抓手’!”
整个场面,彻底失控。
宁浩和黄渤满场飞奔,一个负责言语攻击和泼“圣水”,一个负责用毛巾进行“法术骚扰”。
吴京和段奕宏,则成了物理攻击的主力,两人一招一式都带着风,却又都巧妙的避开了要害,只求把许乘风按住。
张颂文则像个战地记者,在一旁进行着精准的分析和解说。
“你们看,他的步法,看似凌乱,实则暗含章法。这说明,‘新系统’正在和他原本的身体机能进行磨合。他现在每一次躲闪,都是在进行数据校准!”他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的点着头。
王宝强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的桃木小剑挥舞得更起劲了。
这场荒诞的“驱魔大战”,从前厅打到了后院。
邢爱娜和万茜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各种怪叫和打闹声,都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别管他们。”邢爱娜淡定的给万茜倒了杯水,“一群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男孩,疯起来就没个够。这是他们欢迎你的一种方式,虽然……有点特别。”
万茜点了点头,心里却感觉暖烘烘的。她能感受到,那种不分彼此、可以肆无忌惮开玩笑的兄弟情谊,是多么的珍贵。
院子里,许乘风被六个人追得满院子跑,他也乐在其中。
这种久违的、肆无忌惮的打闹,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重生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那种疏离感和沧桑感,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刷干净了。
他一边跑,一边还有闲心继续自己的“反派表演”。
“没用的!没用的!”他跳上一张石凳,居高临下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六个人,“你们这些凡人,根本无法理解我伟大的力量!等我彻底掌控了这具身体,我就要……我就要让他天天穿花裤衩,顿顿吃小烧烤!还要逼他看偶像剧!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
这番充满了“烟火气”的宏伟蓝图,让宁浩等人笑得差点岔气。
“妈的!这妖孽太嚣张了!”宁浩喘着粗气,对着兄弟们一挥手,“上绝招!‘罗汉大阵’!”
六个人呼啦啦一下散开,重新将许乘风包围起来。
眼看就要被“制服”,许乘风却突然收起了笑容,他站在石凳上,环视了一圈自己的这帮兄弟,幽幽的开了口。
“行了,不跟你们玩了。”
他从石凳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
“宁浩。”
他看向宁浩,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以为我忘了?当年你拍《星期四,星期三》,穷得连盒饭都买不起,偷偷拿了我厨房三根黄瓜充饥,还言之凿凿的说,这是艺术家的不羁。那三根黄瓜,我记账本上了,连本带利,现在值一千块。”
宁浩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许乘风又转向黄渤。
“黄渤,你别笑。你刚来京城那会儿,在后海卖唱,一晚上挣了五十块钱,高兴得请全院子的人喝啤酒,结果钱不够,最后还是我垫的。那笔钱,我帮你记着呢,现在算你三千,不过分吧?”
黄渤的嘴角,开始疯狂抽搐。
“还有你,吴京。”许乘风的目光扫向吴京,“去香港拍《杀破狼》之前,在我这儿练拳,打坏了我三把椅子,一个花瓶,还差点把那棵石榴树给踹折了。这些,都折算成钱,不多,也就五千。”
吴京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眼神开始躲闪。
“段奕宏,你最老实,但你也跑不了。你当年排练话剧《恋爱的犀牛》,天天在我这儿念叨‘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吵得我一个礼拜没睡好觉。精神损失费,六千。”
“张颂文,你教表演课,拿我的院子当免费教室,一分钱场地费都没给过。我也不多算,就八千吧。”
最后,他看向一脸无辜的王宝强。
“宝强啊,你最可怜,也最可恨。你每次从剧组回来,都给我带你们那儿的土特产,什么小米、红薯干,堆得我厨房都快放不下了。仓储费,保管费,加起来,凑个整,一万块!”
一番话说完,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六个刚刚还张牙舞爪、喊打喊杀的“捉妖天团”,此刻全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一个个垂着头,像是被班主任当众念出检讨书的小学生。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糗事,都是他们最落魄、最狼狈时候的记忆。有些,连他们自己都快忘了。
但许乘风,全都记得。
他不是在算账。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
我还是我。
是那个看着你们一路走来,陪着你们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的,你们的兄弟。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道是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压抑不住的爆笑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我操!老许!你丫是真狗啊!”宁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冲上去,给了许乘风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连我偷你三根黄瓜的事儿你都记得!”
“你大爷的!我那三千块钱的啤酒,我记一辈子!”黄渤也笑着扑了上来。
吴京、段奕宏、张颂文、王宝强……六个大男人,把许乘风紧紧的围在中间,你一拳我一脚的捶着他,笑骂声、抱怨声,响成一片。
那不是打,是兄弟间最亲昵的嬉闹。
闹够了,笑够了。
宁浩和黄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狡黠。
下一秒,他们整理了一下自己那皱巴巴的衣服,然后,以一种极其庄重、极其虔诚的姿态,走到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万茜面前,深深的,九十度的,鞠了一躬。
“大嫂!”
两人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敬仰。
“请受我们一拜!”宁浩带头喊道。
“感谢您!感谢您为民除害!把我们那个不人不鬼的‘活死人’风哥,拯救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黄渤跟着补充,话说得情真意切。
“您就是我们栖息地的再生父母!是照亮我们前进道路的灯塔!”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和这肉麻到极致的吹捧,把万茜都给搞懵了。
而院子里,早已笑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