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实验室残片浮出极渊的那个深夜,沈辰正站在天火峰反应炉前。
蓝焰在催化塔间翻涌,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残片表面的锈迹剥落时,他分明听见识海里传来“叮”的轻响——像钥匙插入锁孔,变量火种正沿着灵脉震颤,将某种古老的共鸣送入他的骨髓。
“院长。”青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冷泉般的清冽。
她不知何时立在阴影里,素白衣袖被夜风吹得翻卷,指尖却稳稳托着那枚残片。
金属表面的铭文正流转成星图,银线在虚空中游走,最终在西陲位置凝出个焦黑的圆点,“陨星渊。”
沈辰转身时,蓝焰在他眼底晃了晃。
他接过残片,指腹触到铭文凹陷处还带着海水的咸涩:“不是地图?”
“是钥匙。”青璃的指尖抚过星图边缘,那里有半枚被腐蚀的齿轮纹路,“星核遗迹从未被封印,只是在等能读懂它的人。就像……”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反应炉上Δx符号,“等能写出新反应式的变量。”
天机子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他抱着一摞算筹,发梢还沾着墨汁:“刚算过星图轨迹,与三百年前‘天坠星’坠落坐标完全重合。”他推了推被热气熏模糊的玉片眼镜,“但更关键的是——”他指向星图中心那个红点,“那里的灵能波动频率,和您上次在逻辑之门触发的变量共振,误差不超过0.03%。”
沈辰的拇指摩挲着残片边缘的裂痕。
三百年前,第七实验室的研究者们究竟在这里埋下了什么?
是对抗织命者的后手,还是……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突然笑了:“明日启程,去陨星渊。”
旧族投诚的晨光里,赵婉仪的影子比平时长了些。
她站在演武场边,发间的银簪在晨露里泛着冷光。
当沈辰经过时,她突然单膝跪地,掌心托着枚青铜罗盘:“我虽姓赵,却从未认同兄长以‘天命’之名操控他人。”罗盘表面刻着细密的地脉纹路,中心指针正微微颤动,“这是玄冥旧族秘传的地脉罗盘,能探灵能断层。”
沈辰伸手去接,指尖却在触到罗盘前顿住。
他望着赵婉仪眼底跳动的星火——那是和广场上千万修士一样的光,“起来。”他说,“但我要检查所有人的灵纹。”
当夜,玄璃的汇报就送到了他案头。
“秦九霄的灵波错频。”少女的声音裹着冰碴,“虽然伪装得很像,但他灵纹里有影杀堂特有的鳞片状暗纹。”
沈辰盯着案头的灵纹拓本,烛火在“秦九霄”三个字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影杀堂,织命者的刀。
他想起前日镜影辰掌心渗出的金光,突然笑出声:“倒是会挑人——连脸都懒得换全。”
陨星渊的风里带着焦土味。
地表黑得像被泼了墨,踩上去簌簌作响,半点草芽都寻不见。
沈辰站在深渊边缘,将玉简按在焦岩上。
公式在识海流转,φ(t) = Φ?·cos(w?t)·e^(-λt) + x·sin(w?t)——这是他根据极渊残片铭文推导出的共振频率。
地动声从脚下传来。
深渊中央裂开螺旋巨口,银蓝光柱冲天而起时,赵婉仪的罗盘“咔”地碎成两半——指针直指向光柱中心。
那里悬浮着颗赤红星核,拳头大小,表面符文如活物般游走,像极了核聚变的链式反应轨迹。
“它还活着。”青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沈辰身侧,目光死死锁着星核,“这是被剥离的恒星之心。”
第三夜的月是血红色的。
沈辰躺在临时搭的帐篷里,听着外面巡夜弟子的脚步声。
他早宣布过“火种需七日稳定”,此刻却在掌心凝聚出蓝焰——变量涟漪阵的启动符已在指尖成型。
“吱呀。”帐篷门被推开条缝。
他闭紧眼,假装沉睡,耳中清晰传来衣料摩擦声——是“秦九霄”。
那人的脚步声比平时轻了三分,左腿落地时几乎没着力。
赵婉仪说的没错,寒狱旧伤,连伪装都改不掉。
后半夜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沈辰在识海里数到第七声虫鸣时,青鳞的伪装终于剥落。
黑鳞从他皮肤下钻出来,断律匕首泛着幽光,直刺星核所在的洞穴。
“动手。”沈辰低喝。
十二重虚影投影同时引爆,灵能逆流如潮水倒灌。
青鳞的匕首刚触到星核虚影,就被晶格囚笼困在中央。
赵婉仪从暗处跃出,罗盘残片在她手中发出幽光:“你模仿秦师兄的步姿,却忘了他左腿受过寒狱烙刑——每走十步,会无意识地顿半息。”
青鳞的瞳孔缩成细线。
他望着周围密布的灵纹,突然笑了:“你们早知道?”
“从你灵纹里的鳞片状暗纹开始。”沈辰从阴影里走出,蓝焰在指尖跃动,“影杀堂的刀,该钝了。”
星核在沈辰掌心发烫。
他举起玉简,蓝焰顺着纹路爬满星核表面。
新的方程在虚空中浮现:d + t → ?he + n + 17.6meV@Δt。
当最后一个符号落下时,星核猛然震颤,内部能量流开始按照氘氚聚变的节奏脉动。
整座遗迹发出龙吟般的轰鸣,地层裂开,蓝光如潮水涌向地表。
高维裂隙深处,织命者的低语第一次带上了裂痕:“这反应……不属于任何已知脚本。”
沈辰望着掌心的星核,它的光焰正映亮所有人的脸。
青璃的眼底有泪光在闪,天机子的算筹掉了一地,赵婉仪握着罗盘残片笑出了声。
而星核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他分明听见极轻的一声“醒了”,像来自远古的叹息。
星核缓缓升起,悬浮在他掌心上方三寸处。
光焰越来越亮,将整片陨星渊照得如同白昼。
沈辰望着那团光,突然想起镜影辰掌心的金色裂痕——原来火种从未熄灭,只是需要有人,自己把它点燃。
而在星核最深处,一抹极淡的虚影正在凝聚。
那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他望着沈辰,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
但沈辰此刻听不见。
他望着渐亮的天光,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