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消散，天地归位。
云知意感觉自己像是在深海中不断上浮，穿过层层叠叠的幽暗，最终冲破水面——她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溶洞熟悉的景象：水潭泛着温润的蓝光，钟乳石静静悬挂，岩壁上的符文已经黯淡无光，但仍保留着淡淡的能量痕迹。
她正躺在水潭边，身上盖着一件冲锋衣外套。不远处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几点余烬发出微弱的红光。
“云顾问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云知意转过头，看到苏晴正朝她跑来，脸上满是担忧和欣喜。
紧接着，楚风、雷猛、陈雨、孙明、赵铁柱都围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
“我......睡了多久？”云知意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整整三天。”楚风蹲下身，仔细打量她，“你从深沟里浮上来时已经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孙明说你真元耗尽，心神透支，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
三天。
云知意心中计算，她在混沌节点中感觉只有几个小时，但现实已经过去三天。时间流速果然不同。
她尝试坐起来，苏晴连忙扶住她。身体虚弱得不像话，四肢沉重无力，经脉中空荡荡的，那种真元充盈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奇怪的是，她对能量的感知反而更加敏锐了。
即使不刻意运转，她也能清晰“看到”溶洞中稀薄的灵气流动，能感觉到每个人身上不同的能量场——楚风是沉稳的土行气息，雷猛是锋锐的金行，苏晴是温和的木行......
这就是境界提升后的变化？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她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楚风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你下去后的第十个小时，溶洞的震动突然停止。孙明说阵法完全消失了，我们都以为......”
他顿了顿：“但奇怪的是，那些怪物没有冲进来。反而在洞口徘徊了一阵后，纷纷退去。我们等了一天，确定安全后出去查看，发现整条深沟的雾气都散了，那些变异的怪物全都消失了，只在各处留下了一些......普通动物的尸体。”
“普通动物？”
“嗯。”陈雨接话，语气带着科学家的困惑，“我们采集了样本，dNA检测显示，那些尸体就是西山本地的野生动物——猴子、野猪、狼，甚至还有几只华南虎。但它们的外形都恢复正常了，只是生命体征已经消失，像是......被抽走了某种东西。”
云知意明白了。
那些怪物是被污染侵蚀的生物，源种污染被切断后，侵蚀的力量消失，它们变回了原形。但污染已经掏空了它们的生命力，所以只能死去。
这是必要的牺牲。
“能量爆发点呢？”她继续问。
“彻底平静了。”孙明说，手中托着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北方，“磁场紊乱指数恢复正常，环境辐射下降到安全范围。我今早上去看了，那块核心晶体变成了普通的黑色石头，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他看向云知意，眼中带着敬畏：“云顾问，你到底在下面做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云知意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关闭了污染的源头。从今以后，西山不会再出现怪物，能量异常也会逐渐平息。”
她没有说细节——林长青的存在，混沌节点的真相，无垢之心的试炼。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楚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你的身体怎么样？苏晴检查过，说你经脉受损严重，需要长时间调养。”
云知意内视自身。
确实，六条经脉中到处都是细小的裂痕，像是干涸河床上的龟裂。真元涓滴不剩，丹田空虚。以这个状态，别说继续修炼，连正常活动都困难。
但她并不担心。
因为在经脉深处，在那些裂痕的缝隙间，她看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一层极淡的、近乎透明的薄膜，覆盖在经脉内壁。
那不是真元，不是灵气，而是一种更本质的东西。
是“道基”。
修士打通六条经脉，凝聚真元，形成小周天循环，这只是筑基的开始。真正的筑基，是在这个过程中，于经脉和丹田中打下“道基”——那是未来修炼的根本，是通往更高境界的基石。
云知意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要再修炼半年才能初步筑下道基。但现在看来，在混沌节点中的极限消耗和意识交融，反而加速了这个过程。
她现在的状态很奇特：表面上经脉受损、真元枯竭，像是修为倒退。但实际上，道基已成，境界已经稳固在筑基初期。只要补充足够的能量，修复经脉，实力会比之前强上数倍。
“我需要时间恢复。”她最终说，“给我七天。”
“好。”楚风点头，“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七天。正好，我也需要整理这次任务的报告。”
接下来的几天，溶洞里恢复了平静。
云知意大部分时间都在水潭边调息。她没有急于吸收灵气，而是先温养经脉。苏晴每天熬制草药给她内服外用，那些药材是孙明从西山深处采来的，药效极佳。
第三天，她经脉的裂痕修复了三成。
第五天，裂痕修复七成，丹田中开始重新凝聚真元——虽然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缕，但品质远超从前。如果说之前的真元是雾气，那现在就是露珠，更加凝练，更加精纯。
第七天清晨，云知意从入定中醒来。
六条经脉已经基本修复完毕，丹田中的真元恢复到之前的三成。但质量上，现在的三成真元，威力足以媲美之前的十成。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身体轻盈如燕，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协调。灵觉范围扩大到五百米，能清晰感知到溶洞外一百米处一只松鼠在树枝上跳跃的细节。
这就是筑基期的感觉。
“云顾问，你看起来好多了。”苏晴走过来，递给她一碗热汤。
云知意接过：“谢谢。这七天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苏晴笑道，“比起你在下面做的事情，我们这些算不了什么。”
这时，楚风从洞口方向走来，手里拿着卫星电话。
“局里的消息。”他表情严肃，“高层已经知道西山事件解决了，要求我们尽快返回汇报。另外......”
他顿了顿：“林家来人了，在监测站等你。”
云知意眉头微挑。
林家。
周济民——或者说林长青的替身，还有林清羽、林清雪。他们一直在关注这件事，现在该正式面对了。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楚风说，“来了三个人：周济民、林清羽，还有一个没见过的老者，看起来地位很高。他们很有耐心，说会等到你出关。”
云知意点点头：“那就去见见吧。”
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临走前，云知意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溶洞。水潭依旧清澈，石碑静静矗立，岩壁上的符文已经完全黯淡。
母亲当年在这里战斗过。
舅舅在这里等待了二十三年。
而她，在这里完成了他们的遗愿。
“走吧。”她转身，率先走向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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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监测站。
几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院子里，几个穿着便装但气质不凡的人站在车旁。看到楚风一行人从山上下来，其中一人快步迎了上来。
是林清羽。
“云小姐。”他神色恭敬，“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位是林家大长老，林远山。”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一位老者。
老者看起来七十多岁，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紫檀木拐杖，拐杖顶端雕刻着一个复杂的林家徽记。
“孩子，你做得很好。”林远山开口，声音洪亮而温和，“婉容若是知道，定会以你为荣。”
云知意微微颔首：“大长老。”
林远山仔细打量她，眼中闪过惊讶：“你......已经筑基了？”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震惊地看过来。
筑基！
在如今这个灵气稀薄的时代，筑基期修士已经算是顶尖高手。整个林家，筑基期以上的也不超过十人，而且都是苦修数十年的老一辈。
云知意才二十三岁！
“只是初期，而且修为还未恢复。”云知意平静道。
林远山深吸一口气：“已经很了不起了。当年婉容天纵奇才，也是二十八岁才摸到筑基的门槛。你比她更早。”
他顿了顿：“这次来，一是代表林家感谢你解决了西山之患，二是......想邀请你正式回归家族。”
“回归家族？”云知意挑眉。
“是的。”林远山认真道，“你是婉容的女儿，是林家的血脉。当年婉容执意嫁入云家，与家族闹得不愉快，那是上一代的恩怨。现在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心性，林家愿意正式接纳你，给你应有的地位和资源。”
他身后的周济民也开口：“知意，你舅舅他......虽然不在了，但他一定希望你能认祖归宗。”
云知意看着周济民。
这位“舅舅”的替身，二十三年来一直以济世堂掌柜的身份活动，暗中引导她的成长。他的眼神真诚，语气恳切，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林长青。
或许，在漫长的扮演中，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周济民还是林长青了。
“我需要考虑。”云知意没有立刻答应。
林远山并不意外：“可以。林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另外......”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递给云知意：“这是林家给你的谢礼，也是见面礼。里面有三颗‘筑基丹’，能助你快速恢复修为，稳固境界。还有一些修炼心得，是历代林家先祖留下的。”
云知意接过玉盒，入手温润，能感觉到其中精纯的能量波动。
“多谢。”
“不必客气。”林远山摆摆手，“你救了西山，也救了林家。二十三年来，林家一直背负着镇压源种的责任，如今这个重担终于卸下了。”
他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林家人离开了。
看着车队远去，楚风走到云知意身边：“你不打算回林家？”
“暂时不。”云知意说，“我还有事情要做。”
“云家的事？”
“不止。”云知意看向远方，“母亲当年为什么会选择云家？赵志刚当年为什么执意要触碰源种？还有......舅舅的计划中，有没有其他参与者？这些，我都要查清楚。”
楚风沉默片刻：“局里会全力支持你。这次任务结束后，你的级别会提升，权限也会扩大。如果你需要调查什么，可以调用局里的资源。”
“谢谢楚队。”
“是我该谢谢你。”楚风郑重道，“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都回不来。”
当天下午，特殊事务处理局的车队抵达监测站，接众人返回江城。
路上，云知意打开林远山给的玉盒。
里面果然有三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乳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旁边还有一本手抄的册子，封面上写着《林氏筑基心得》。
她取出一颗筑基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涌入丹田。这股能量精纯而温和，迅速补充着她消耗的真元，同时修复着经脉最后的损伤。
等到车队抵达江城时，她的修为已经恢复到五成。
更重要的是，她对筑基期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筑基筑基，筑的是道基。道基的质量，决定了未来能走多远。她现在筑下的道基，因为有混沌节点的洗礼和无垢之心的试炼，品质远超普通筑基修士。
如果说普通筑基修士的道基是土坯房，那她的就是钢筋混凝土。
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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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别墅。
云知意站在大门外，看着这座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宅邸。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她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吴妈。看到云知意，吴妈先是一愣，随即眼圈红了：“大小姐！你回来了！这些天你去哪儿了，老爷都快急死了......”
“我没事。”云知意走进门，“父亲在家吗？”
“在，在客厅。”吴妈连忙说，“还有二小姐和顾少爷也在。”
云知意点点头，走向客厅。
客厅里，云霆、云薇薇、顾衍之三人正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进来，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云霆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皱起眉头：“知意，你这半个月去哪儿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知不知道家里很担心？”
云薇薇则是一脸惊讶，上下打量着云知意。她能感觉到，这个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但就是......更有气场了。
顾衍之的眼神最复杂。他紧紧盯着云知意，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秘密。
“我去处理了一些事情。”云知意在空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态从容。
“什么事情需要半个月不联系家里？”云霆语气带着责备，“你知不知道，薇薇说你......”
“父亲。”云知意打断他，声音平静，“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情。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几件事。”
云霆被她平静的语气镇住了。
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底气了？
“第一，从今天起，我会搬出去住。碧水湾的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以后就住那里。”
“第二，我和顾衍之的婚约，正式解除。顾少如果愿意，可以继续和薇薇交往，我不介意。”
“第三，”她看向云霆，眼神深邃，“关于母亲当年的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全部真相——她为什么会嫁给你，又为什么会早逝。”
三句话，如同三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云薇薇目瞪口呆。
顾衍之脸色铁青。
云霆则是一脸震惊：“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知道真相。”云知意站起身，“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也可以选择不说。但如果你不说，我会自己去查。到时候查出来的东西，可能就不太好听了。”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三人一眼。
“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再来。希望到时，你能想清楚。”
说完，她推门离开。
留下客厅里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走出云家，云知意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气。
天空繁星点点，远处城市灯火辉煌。
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楚队，我需要二十三年前赵志刚的全部资料，包括他退休后的所有行踪。”
电话那头，楚风的声音传来：“已经在整理了。另外，还有一件事——局里高层想见你，时间定在明天上午。”
“好。”
挂断电话，云知意看向星空。
母亲，舅舅，你们的计划完成了。
但现在，轮到我的计划了。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那些试图操控命运的，那些欠下血债的......
我会一个一个，找出来。
大小姐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