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听完年轻战士的报告,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那战士端着饭盆站在原地,等了两秒,见他没有回应,便转身走了。林青站在指挥所外院,风从背后吹过来,把衣角掀起来一角。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布包,里面装着那块沾了煤油味的破布。铜扣、排水沟、通讯中断、替岗……这些事本来互不相干,现在全串起来了。不是巧合,是有人在动手脚。
他转身走进指挥所,赵刚正在翻登记册。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立刻合上本子站起来。
“有新情况?”赵刚问。
“不止一个。”林青把布包放在桌上,“刚才有个战士说,昨晚看见老周和一个外人说话,那人衣服上有铜扣。”
赵刚皱眉,“老周?他是夜班巡逻登记员。”
“就是他。”林青拉开抽屉,拿出自己一整天记下的线索,摊在桌上,“纽扣样式不对,是外面带进来的;排水沟铁皮被挪动过,下面压着这团布,有煤油味;通讯室电线被人动过,两次都是半夜十二点到十二点二十之间断信号;岗哨换人,动作不对路。再加上老周最近请假三天,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赵刚一条条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你打算上报?”他问。
“得报。”林青收起纸页,“但不能空手去。”
两人一起往张将军办公室走。太阳已经快落山,营地里亮起几盏灯。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战士,林青都停下来问了一句口令对不对,有没有发现异常。没人察觉什么。
张将军在办公室看地图。听到敲门声抬头,看到是林青和赵刚,放下铅笔,“这么晚了,有事?”
“有情况。”林青把材料递过去,“我们内部有问题,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
张将军没急着翻,而是看着他,“你说。”
林青站直了,“从三天前开始,粮仓锁有划痕但没撬开,像是试探;前天和昨天,通讯室两次断线,时间一样,接口有刮痕,不是短路;昨夜岗哨被人替换了,拿枪姿势都不对;今天我在训练区捡到一颗铜扣,不是我们队伍的制式;下午又在后墙排水沟发现一块破布,沾着煤油味。刚才有战士报告,看见老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那人衣服上也有铜扣。”
他顿了顿,“这不是失误,是有人在一点点摸我们的底。下一步,可能是放火、投毒、搞乱队伍。”
张将军听完,拿起那份材料一页页翻。赵刚补充了值班记录和人员流动表。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张将军放下纸,“你怀疑谁?”
“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林青说,“他们不敢硬来,就用小动作耗我们。让我们松懈,让我们自己出错。等我们乱了,他们再动手。”
张将军站起身,走到沙盘前,“你觉得该怎么应对?”
“先不动声色。”林青走过去,“加强重点区域防守,粮仓、药库、弹药房、通讯室,全部双岗轮值,加暗哨。巡逻路线打乱,别让敌人摸清规律。在容易进出的地方设机关,比如排水沟出口拉铃绳,窗台加翻板。一旦有人碰,立刻有人响应。”
赵刚接话,“我建议发动群众。炊事员、洗衣的、送水的,这些人天天在营地转,看得比我们都清楚。可以让他们留意谁行为反常,设立举报箱,匿名报信。”
张将军听着,慢慢点头。
“你们的想法我同意。”他说,“但现在不能大张旗鼓。一查,敌人就跑了。我们要做的是——防住,等他们自己露头。”
三人围在沙盘前,开始布置。
张将军下令,“所有非战斗人员不得擅自离岗,夜间进出必须报备;通讯室安排专人盯守,每半小时检查一次线路;粮仓后墙加一道铁丝网,只留一个口,由双人把守;弹药房钥匙由我和林青各持一半,晚上统一收回。”
林青负责实地布防。他带着几个骨干去粮仓,在后窗底下装了翻板,人在上面踩会发出响动;排水沟出口拉了细绳连着铃铛,埋在土里看不见;粮仓门口地面撒了一层薄灰,有人走过会留下脚印。
赵刚重新编了巡逻表。以前是固定时间、固定路线,现在改成随机间隔,有的半夜突然抽查,有的绕到死角多走一圈。他还找了几个人专门盯老周,不惊动,只观察。
傍晚七点,骨干会议在空地召开。林青站在临时搭的木台前,手里拿着那颗铜扣。
“你们看这个。”他举起来,“这不是我们队伍的东西。但它出现在训练区,说明有人把外面的人放了进来。”
底下的人安静听着。
“敌人没冲进来打我们,他们在偷偷摸摸搞破坏。”林青说,“他们知道打不过我们,就想让我们自己乱。门没锁好,线断了,饭里有怪味——这些小事,只要出多了,大家就会怀疑自己人。”
他扫视人群,“所以从今晚开始,所有人提高警惕。看到不认识的人,听到不对的话,发现任何异常,立刻上报。不要自己处理,不要私下议论。我们是一个队,不是一盘散沙。”
说完,他把铜扣放在桌上,“谁要是想靠这点小动作拖垮我们,那就试试看。”
会议结束,队伍散去。林青没回住处,去了家属区。赵刚跟在后面。
他们先去了洗衣点,几个妇女正在搓衣服。林青蹲下帮忙拧水,一边聊家常,一边说起最近要特别注意陌生人。有个大嫂说她昨天看见一个人影从医务点后墙溜过去,穿的衣服不像兵。
赵刚记了下来。
接着他们去了炊事班。林青帮厨子切菜,顺口提了句:“最近饭菜有没有怪味?米面有没有少?”
厨子想了想,“前天米缸盖子没盖严,少了半斤米。我以为是老鼠。”
“不是老鼠。”林青说,“以后盖子要锁,钥匙归专人管。”
最后他们在晒场贴了告示,用红纸写了几行字:
灯灭有人影,门响记声音,
见生人不语,速报岗楼兵。
底下还画了个箭头,指向新建的举报箱。箱子挂在树上,漆成黑色,只有一个窄口,投进去的东西拿不出来。
夜里八点,第一张纸条被塞了进去。是个小孩写的,说他看见隔壁叔叔半夜出门,鞋上沾着泥,回来时裤子湿了半截。
赵刚取出来看了,递给林青。
“排水沟那边。”林青说,“他又试了一次。”
“要不要抓?”赵刚问。
“不。”林青摇头,“让他动。我们只防,不抓。等他带出更多人。”
两人站在指挥所门前,看着营地里的灯火。每一处重点区域都亮着灯,岗哨来回走动。暗哨藏在角落,没人看得见。
林青手里拿着最新的巡逻图,看了一遍,确认所有点位都已到位。
“他们以为我们还在睡。”他说。
赵刚点头,“等他们动手,我们就醒了。”
林青把图纸折好放进衣袋,抬头看向后墙方向。那边有一片阴影,靠近排水沟出口。他盯着看了几秒。
那里有一根细绳,连着铃铛,埋在土里。绳子很紧,稍微一碰就会响。
但现在,绳子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