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辽阔如足球场般的随身空间内,柔和均匀的光线下,堆积如山的文物仿佛自成一方寂静的文明殿堂。沈冰卿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宝山”间流连,而是选择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铺开瑜伽垫,正以一种略显古怪却异常认真的姿势进行着锻炼——那是她在网上搜索学习的,旨在增强核心与盆底肌群的凯格尔运动。
她一边保持着动作的节奏,一边手里还捧着一卷摊开的明代地方志影印本(原件太珍贵,她只敢看高清扫描件),看得津津有味,时而蹙眉,时而恍然。
田尹则在不远处,像一位严谨的库房管理员,正在“挑选”这次准备“上交”的“砖”。他心念微动,数十件品相完好、具有代表性的青铜器和瓷器便从远处的“青铜器山”和“瓷器墙”中轻盈飞出,稳稳落在中央空地上,等待打包。
“老公,”沈冰卿保持着运动姿势,声音因为些许用力而有点飘,“这段时间,我看这些带回来的文字文献越多,不管是地方志、私人笔记、还是以前的档案,就越发现……咱们教科书里学的、平常认知的那套历史,好像很多地方都经不起推敲,甚至感觉要推翻重新审视了。”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和认知被冲击的茫然。
田尹将一件商周青铜鼎轻轻放下,闻言笑了笑,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那努力又有点滑稽的锻炼样子,觉得分外可爱:“历史嘛,本质上就是一种集体记忆,是后人根据留下来的碎片拼凑的故事。本就充满了主观解读、政治需要甚至人为篡改。被新的证据不断推翻、修正、重写,太正常了。”他蹲下身,戳了戳沈冰卿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小腹肌肉,“倒是你,这运动……真能增强‘战斗力’?”
沈冰卿脸一红,动作却没停,白了田尹一眼:“当然!我特地去专业论坛和健身博主的视频里学的!科学锻炼,比你那‘蛮干’强!”
“真的?”田尹故意露出好奇的表情,“那要不我也学学?说不定效果更好?”
“你可别!”沈冰卿立刻停下动作,坐起身,警惕地看着他,“你现在的体质和‘型号’本来就够变态的了!我真怕你再练,我这边再怎么‘增强防御’也赶不上你‘攻城器械’的升级变化!差距越拉越大,我更惨!”
“哈哈哈哈哈!”田尹被她的比喻逗得大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行行行,我不学。那你努力,持之以恒,可别总是练到一半就喊停,或者‘单方面宣布停火’啊。”
“坏蛋!就知道取笑我!”沈冰卿恼羞成怒,抓起旁边的空矿泉水瓶轻轻砸向他。
田尹笑着接住瓶子,神色稍微正经了些,提醒道:“说正经的,你存了那么多文献照片和扫描件的手机和平板,可千万保管好,不要带到外面去,连接外面的网络也要小心。这些都是还没公开的、可能颠覆认知的一手资料,一旦泄露,引起的风波可能比文物本身还大,太容易暴露我们了。”
沈冰卿也严肃起来,点点头:“我知道轻重。这些东西一旦按照我们的计划,分批‘出现’并被学界研究,估计整个历史学界,尤其是明清史、近代史、中外交流史这些领域,都要引发大地震了。很多定论都会被挑战。”她眼中闪过一丝身为“历史改变”间接参与者的复杂光芒。
“那就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事了。”田尹洒脱地说,“我们的任务是让东西回家。至于回家后,它们会讲述什么样的新故事,引发什么样的讨论,是学者们的工作。你慢慢练,我先去把这次‘货’交了。这次我找了个新地方。”
“好吧,今天运动量也差不多了。”沈冰卿站起身,擦了擦汗。
两人心念一动,离开了随身空间,回到山村别墅的客厅。
田尹没有耽搁,超维遁术发动,身影瞬间消失。
他的目标并非以往的城市博物馆或野外荒地,而是帝都城外连绵燕山山脉的深处。在一处人迹罕至、陡峭悬崖的中部,他利用“创造力”,硬生生在岩壁上构造出了一个内部空间巨大、入口隐蔽且被力场加固的干燥山洞。洞口做了巧妙的视觉遮蔽,即使近在咫尺也难以发现。
山洞内部,此时已经不再是空荡。过去半个月的“工作成果”——数以万计、涵盖各个门类、朝代的珍贵文物,分门别类又略显拥挤地堆放在这里。田尹做了基本的保护措施,用无形的能量膜隔绝潮气和尘埃,并维持着稳定的内部环境。青铜器冷峻的幽光、瓷器温润的釉色、书画卷轴的雅致、佛像慈悲的轮廓……在洞内均匀的光线下交织成一幅震撼人心的文明长卷。
“半个月的‘砖’,都在这儿了。”田尹环顾这满满一山洞的瑰宝,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些流落海外数十乃至数百年的精灵,此刻静静地栖息在故国的山腹之中,等待着重见天日。
接下来,是“通知”环节。
田尹的身影下一秒出现在帝都某座国家级重点博物馆行政区的楼顶。他处于超维遁术的绝对隐身状态,如同一个不存在的幽灵。神识微扫,他锁定了馆长办公室。那位以严谨和博学着称的老馆长,正在灯下阅读一本新出的考古报告。
田尹站在夜风中,对着馆长办公室的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微弱得几乎不存在。
馆长办公室内,正沉浸在报告中的老馆长忽然觉得手边的《中国博物馆学》精装本书籍微微动了一下。他疑惑地扶了扶老花镜,拿起那本厚重的书,随意一翻。
一张对折的、质地普通的白色打印纸,从书页中飘落,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了他的红木办公桌上。
老馆长眉头紧皱,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今天绝对没有往书里夹任何纸条。他警惕地看了看紧闭的门窗,一切正常。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张纸,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和一个精确到秒的GpS坐标(经过田尹处理,指向山洞附近一个安全易抵达的地点),此外再无他物。
字迹的内容让老馆长的手猛地一颤:
【燕山山脉,坐标:xxx.xxxxx, xx.xxxxx。内有海外归国文物一批,共计约三万两千件,含青铜、陶瓷、书画、玉石等。请妥善接收。】
没有落款,没有联系方式,没有多余的解释。
老馆长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这不是第一次了!近几个月来,包括他在内的国内几位顶级博物馆负责人、文物局的特殊部门,都陆续收到过类似的神秘通知!每一次,都意味着一次震惊整个文博界的“天降横财”,一大批流失海外、甚至被认为是永无归期的顶级国宝,以这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出现在指定地点。
警方、安全部门、技术专家进行了最严密的调查,没有监控拍到任何可疑人物和运输工具,没有指纹、dNA、纤维残留,甚至分析不出纸张和墨水的特殊来源。那些文物就像凭空出现,或者……就像一直埋在那里,刚刚被人“想起来”一样。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一张普通的纸,一个明确的地点。但背后透出的,是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谁能做到?怎么做到的?目的是什么?
老馆长握着纸条的手有些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合着极度兴奋、巨大困惑和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他立刻拿起内部保密电话,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不太灵活。
“喂?是我……‘那个人’……又来信了。对,燕山,新坐标……这次数量……非常大。立刻启动‘曙光预案’,要快,要绝对保密!”
放下电话,老馆长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璀璨的城市灯火,久久不语。那个神秘的、如同国家文物守护神般的“影子”,究竟是谁?他(或他们)又是如何跨越重洋,将这么多珍宝无声无息地带回来的?
无人知晓。只有山洞里那些安然“回家”的文物,在寂静中诉说着一段尚未被书写、也注定不会被完全揭示的传奇。而田尹,早已回到了山村温暖的家中,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他的“工作”,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