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星灵族构筑的淡蓝色结界像一只倒扣的碗，将整个撤退队伍罩在其中。结界内，光线柔和，空气也比外面清新许多——星灵族的能量似乎有净化作用，驱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深界气息。
但结界外，是另一个世界。
林夜靠在土坡上，透过半透明的光幕向外望去。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几乎要滴落下来。而在那片黑暗之中，数十双、数百双猩红的眼睛正在游弋、聚集，像是一群在深海中发现猎物的鲨鱼。
更远处，三股庞大而暴虐的气息正在逼近——那是星灵族所说的三头领主级生物。它们的气息如同三座移动的山岳，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即使隔着结界，林夜也能感受到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迫感。
“结界能撑住吗？”钱多多蹲在林夜身边，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那些猩红的眼睛。他手里的塔盾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但依然紧紧握着。
“星灵族说三十分钟，应该就是三十分钟。”苏璇坐在一旁，双手各握着一块从战场上捡来的深界生物晶体碎片，正在尝试刻画简易符文，“但我检测到，结界的能量输出正在缓慢下降。可能是承受攻击导致的损耗。”
“下降速度呢？”叶锋问。他盘膝坐在林夜另一侧，长剑横在膝上，正在努力恢复源力。肋骨的伤口已经被叶芸紧急处理过，用绷带和夹板固定，但每次呼吸还是会带来刺痛。
“每五分钟下降百分之三左右。”苏璇计算了一下，“照这个速度，二十五分钟后，结界的强度会降到临界点。但如果外面的攻击加剧，可能会更快。”
王上尉走了过来，脸上满是疲惫：“已经安排轻伤员轮班休息，重伤员重新包扎。但我们缺少药品，有几个人的情况不太好。”
他看向林夜：“林队长，你有什么建议吗？星灵族说追兵二十五分钟后到，如果结界只能撑二十五分钟...”
“那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恢复一些战斗力，并且想好结界破碎后的应对方案。”林夜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思维已经清晰了许多。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星灵族给的数据晶体。晶体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淡蓝色，内部有细密的光点在流动，像是封存了一条微型的银河。
“苏璇，你能读取这个吗？”
苏璇接过晶体，仔细端详：“这是高密度能量结晶，内部存储结构...非常精密。我的精神力不够，强行读取可能会损坏数据。”
她看向林夜：“但如果是你，用混沌心灯的力量，或许可以。混沌之力在能量兼容性上比普通源力强得多。”
林夜点点头，将晶体贴在自己额头，闭上眼，混沌心灯缓缓燃烧起来。
意识沉入晶体。
最初是一片空白，然后是无数的数据流。这些数据以一种极其高效的方式编码，每一点信息都压缩到了极致。星灵族的科技水平，远超人类。
林夜集中精神，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解读。
首先是他自己的能量参数：混沌心灯的频率、强度、稳定性；混沌印记的结构特征；那个神秘光点的...“未知性”。
是的，在星灵族的扫描数据中，光点被标注为“结构未知、性质未知、威胁等级：待评估”。扫描只记录了它的存在和基本波动，但无法分析其本质。
然后是关于混沌属性的信息：
【混沌，非秩序亦非混乱，乃万物未分状态。观测对象体内混沌之力纯度：7.3%（参考标准：成熟期混沌生命体纯度通常高于60%）】
【混沌特性：同化、转化、吞噬。观测对象初步掌握吞噬特性，但控制精度不足，存在反噬风险。】
【建议：提升控制精度前，避免大剂量吞噬异种能量。推荐训练方案——（数据损坏）】
后面的部分数据损坏了，林夜只能看到一些碎片：
【...混沌谷...浓度...】
【...禁忌之门...钥匙共鸣...】
【...星灵族第七研究所...可提供...】
这些碎片信息让林夜心头一动。混沌谷，师父给的地图上有这个地方。禁忌之门和钥匙，星灵族队长提过。星灵族第七研究所...听起来像是一个研究机构。
他继续向下读取。
接下来是关于星灵族本身的一些基础信息——似乎是作为数据交换的附赠品：
【星灵族，深界智慧种族之一，能量生命体。文明等级：行星级（评估依据：能量利用效率、空间技术、信息处理能力）】
【社会结构：集群意识网络与个体意识的结合体。个体独立性低于人类，高于虫族。】
【对地表种族态度分级：人类（观察对象）、荒族（潜在冲突）、噬魂魔（敌对）、灾厄之眼（死敌）...】
【当前任务：监测灾厄之眼动向，评估“钥匙”激活进度。第七侦察小队职责范围：东亚区域...】
信息在这里又中断了，显然星灵族只分享了部分非敏感内容。
林夜睁开眼，将晶体小心收好。
“怎么样？”叶锋问。
“有些收获。”林夜低声说，“星灵族对混沌属性有研究，数据里提到混沌谷——就是师父说可能有混沌源晶的地方。另外，灾厄之眼这次回来，带了一把‘钥匙’，似乎是要打开什么‘禁忌之门’。”
“禁忌之门？”钱多多皱眉，“听起来就不像好东西。”
“肯定不是。”林夜看向结界外，“星灵族把灾厄之眼列为死敌，它们都这么警惕的东西，对我们来说绝对是灾难。”
他顿了顿：“还有，星灵族给的数据里，提到了其他深界智慧种族。荒族、噬魂魔...”
话还没说完，结界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从外面攻击导致的震动，而是结界本身在颤动！淡蓝色的光幕上，涟漪般扩散开一圈圈波纹，光芒也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王上尉立刻警觉。
苏璇迅速检查探测仪：“不是外部攻击！是...结界内部能量在紊乱！”
她话音刚落，结界正中央的半空中，突然浮现出一团扭曲的光影。光影逐渐凝聚，形成了一张模糊的脸——是星灵族队长的面容，但看起来很不稳定，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紧急...通讯...】断断续续的信息直接传入所有人脑海，【探测到...高阶噬魂魔...正接近...】
噬魂魔？
林夜心头一凛。星灵族的数据里提到过，噬魂魔是星灵族的敌对种族，对人类态度也不友好。
【该噬魂魔...携带‘魂器’...对结界有克制效果...预计...十分钟内...结界将提前破碎...】
星灵族队长的投影更加不稳定了，声音也断断续续：
【建议...立刻...准备突围...噬魂魔目标...可能是...混沌个体...】
最后这句话让所有人脸色大变。
目标可能是林夜？
【我们...正被其他...敌人牵制...无法...支援...祝...好运...】
投影闪烁了几下，彻底消散。
结界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十分钟。原本还有二十多分钟的安全时间，现在只剩下十分钟。而且来的不是普通追兵，是携带着专门克制结界装备的高阶噬魂魔，目标很可能是林夜。
“噬魂魔是什么？”有年轻的战士颤声问。
“深界的智慧种族之一。”回答的是那个老兵老周，他挣扎着坐起来，脸色极其难看，“二十三年前，我在西海岸见过它们的尸体...星灵族和它们打过仗。这些鬼东西...以灵魂为食。”
“以灵魂为食？！”叶芸吓得脸色发白。
“不只是吃。”老周喘着气，“它们能操控灵魂，把活人变成傀儡。也能直接吸取灵魂能量，用来增强自己或者驱动它们的‘魂器’。最可怕的是...它们擅长精神攻击，防不胜防。”
王上尉看向林夜：“林队长，看来你是被盯上了。”
林夜苦笑。混沌属性太显眼了，之前在战场上用【混沌·噬界】击杀毒翼龙蜥，能量波动肯定被远处的敌人感知到了。现在想来，那支追兵不是偶然出现的，很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现在怎么办？”钱多多问，“硬拼肯定打不过，逃的话...带着这么多伤员，十分钟能跑多远？”
所有人都沉默了。
确实，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就算放弃所有重伤员全速逃跑，也未必能跑得过领主级深界生物的追击。更何况外面还有数百头中高阶深界生物包围，以及那个即将到来的高阶噬魂魔。
“或许...有个办法。”苏璇突然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苏璇从背包里取出之前在战场上捡的几块深界生物晶体碎片：“这些晶体里还残留着源力，虽然驳杂，但量不少。如果...如果林夜能把这些能量吸收，哪怕只是临时转化为混沌之力，也许能再用一次之前那招。”
“不行！”叶锋和叶芸几乎同时反对。
“那招的反噬太严重了。”叶锋盯着林夜，“你现在这个样子，再用一次会死的。”
“而且，”叶芸补充，“队长刚恢复一点，经脉根本承受不住再次冲击。”
苏璇摇头：“我不是让他再用那招。我的意思是...把这些驳杂能量吸收后，不要用在攻击上，而是用来...逃跑。”
她看向林夜：“星灵族的数据里不是说，混沌之力有同化和转化特性吗？如果你能短时间内把大量驳杂能量转化成混沌属性，然后以混沌之力驱动《星步》身法...速度能提升多少？”
林夜眼睛一亮。
这确实是个思路。《星步》身法对源力消耗很大，而且需要精密的控制。但如果用混沌之力驱动，或许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混沌之力的性质决定，它对各种能量都有极强的兼容性，爆发力可能会远超普通源力。
但风险也很大。吸收驳杂能量本身就危险，更何况他现在身体虚弱，控制力下降。一旦失控，可能就是爆体而亡。
“成功率有多少？”王上尉问出了关键问题。
苏璇沉默了几秒：“不超过百分之三十。”
“太低了。”钱多多摇头。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十分钟后结界破碎，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苏璇看着林夜，“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总比零强。”
林夜看向结界外。黑暗中的猩红眼睛越来越密集，那三股领主级的气息也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更远处还有一股阴冷、晦涩、充满恶意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那是噬魂魔。
“试试吧。”他最终说。
“队长！”叶锋还想劝阻。
“叶锋，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林夜平静地说，“而且，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果感觉不对劲，我会立刻停止。”
他看向苏璇：“需要多少晶体？”
苏璇把所有的晶体碎片都拿了出来，一共七块，大小不一，最大的有拳头大，最小的只有核桃大小。这些晶体都是之前战斗中，从刺脊兽、影猫等中高阶深界生物体内挖出来的，虽然能量驳杂，但总量确实可观。
“我会用符文帮你稳定能量输入速度。”苏璇说，“但核心控制还得靠你自己。”
“明白。”
林夜盘膝坐下，将七块晶体摆在身前。苏璇快速在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能量稳定阵法，叶锋、钱多多、叶芸三人站在三个方位，既是护法，也是以防万一出现能量暴走时能及时干预。
王上尉则去组织队伍，做好结界破碎后立刻突围的准备——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
“开始。”
林夜闭上眼睛，混沌心灯缓缓燃烧。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行催动，而是让心灯的火焰自然蔓延，包裹住身前的七块晶体。
晶体中的驳杂能量被心灯吸引，开始一丝丝渗出，融入林夜体内。
痛。
比之前吸收毒液时更剧烈的痛苦。因为这些能量不仅驳杂，还带着深界生物生前的暴虐意志碎片。火焰的灼热、冰霜的刺骨、毒素的腐蚀、黑暗的侵蚀...各种负面感受同时涌来，林夜的身体剧烈颤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但他咬牙坚持。
《归墟镇源经》全力运转，混沌印记缓缓旋转，将涌入的驳杂能量分解、纯化。那个神秘的光点依旧沉寂，没有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结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光幕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外面的深界生物似乎也感知到了结界即将破碎，开始更加疯狂地冲击。撞击声如同暴雨般密集，整个结界都在摇晃。
五分钟。
林夜吸收了第一块晶体。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气息稳定了一些。
七分钟。
第二块、第三块晶体被吸收。林夜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灰色光晕，那是混沌之力外溢的表现。
八分钟。
结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光幕上的裂纹已经如同蛛网般密集。王上尉大声下令：“所有人，准备！”
九分钟。
第四块晶体吸收完毕。林夜睁开眼睛，瞳孔中灰色漩涡旋转。他感觉体内的混沌之力恢复到了平时的四成左右——虽然距离全盛状态还差得远，但已经足够了。
“够了。”他说。
苏璇立刻撤去稳定阵法。林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经脉还在隐隐作痛，但混沌之力在体内流转的感觉，让他重新有了力量感。
“结界要破了！”有人大喊。
淡蓝色的光幕如同玻璃般碎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黑暗和深界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入！
“跑！”王上尉嘶吼。
但深界生物更快。
数十头腐狼率先扑了进来！紧接着是刺脊兽的骨刺齐射！影猫从阴影中窜出，直取队伍中的重伤员！
“叶锋，左翼！胖子，右翼！苏璇，用符文开路！叶芸，跟紧我！”林夜快速下令。
小队立刻行动。
叶锋长剑出鞘，青色剑光如同匹练般扫过，将左翼扑来的腐狼斩成两段。钱多多的塔盾虽然破损，但注入源力后依然能展开一面小型光盾，挡下了右侧射来的骨刺。苏璇抛出最后几枚攻击符文，在正前方炸开一片火海，暂时清出一条路。
林夜则抓住叶芸的手，混沌之力注入双腿，《星步》身法发动！
这一次，效果完全不同。
普通源力驱动《星步》，速度虽然快，但还有迹可循。而混沌之力驱动，林夜的身影直接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几乎看不清移动轨迹！他带着叶芸在战场上穿梭，每次闪烁都能避开数头深界生物的扑击，同时随手点出灰色指风，精准命中影猫的头部核心。
指风所过之处，影猫的身体无声瓦解，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混沌之力对深界能量的克制效果，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跟上队长！”王上尉指挥队伍沿着林夜清出的路线突围。
但深界生物太多了。很快，三头领主级生物也加入了战场。
那是一头体型比毒翼龙蜥稍小，但更加敏捷的“暗影豹”；一头浑身覆盖骨甲，行动缓慢但防御极强的“重甲犀”；还有一头能喷吐腐蚀酸雾的“酸液巨蜥”。
三头领主级生物同时出手，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暗影豹化作一道黑影，直扑林夜——显然，它的目标也很明确。重甲犀则冲向叶锋，要用绝对的防御和力量碾压这个烦人的剑客。酸液巨蜥则喷出大范围酸雾，笼罩了整个队伍！
“小心酸雾！”苏璇大喊，但她来不及布置防御符文了。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天而降。
不是深界生物的暴虐，也不是星灵族的秩序，而是一种纯粹的、对灵魂的恶意。
林夜抬头，看到半空中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存在。它有人类的大致轮廓，但全身笼罩在一件破烂的黑色斗篷下，斗篷下不是实体，而是一团不断翻涌的灰雾。灰雾中偶尔会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些脸孔或痛苦、或疯狂、或麻木，但都在无声地尖叫。
它的“手”从斗篷下伸出，不是血肉，也不是能量，而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灵魂凝聚而成的触须。触须末端握着一柄造型诡异的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旋转的黑色晶体，晶体内部封印着无数挣扎的灵魂。
噬魂魔。
而且是高阶噬魂魔。
它的“目光”扫过战场，最后锁定在林夜身上。不是用眼睛看，而是一种直接针对灵魂的注视。林夜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冰冷的触手抚摸，混沌心灯本能地亮起灰色光芒，将那种窥视感隔绝在外。
【混沌...之种...】一道阴冷、干涩、如同骨骼摩擦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类脑海中响起，【献出...你的灵魂...我将赐予你...永恒的安宁...】
“做梦！”林夜冷声回应，混沌之力在掌心凝聚。
噬魂魔似乎并不意外。它抬起权杖，黑色晶体光芒大放！
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战场！
普通战士根本无法抵抗，当场就有十几人抱头惨叫，七窍流血，精神濒临崩溃。即使是觉醒者，也感觉头痛欲裂，思维变得迟钝。
叶锋的剑慢了半拍，被重甲犀一头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钱多多的光盾剧烈波动，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苏璇更是直接跪倒在地，手中的符文石掉落，她双手抱头，表情痛苦。
只有林夜，凭借混沌心灯的守护，还能保持清醒。但他也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噬魂魔的精神攻击强度，远超他的想象。
“叶芸！治疗！”他大喊。
叶芸强忍着头痛，展开治疗领域，淡绿色的光芒笼罩小队成员，勉强抵消了一部分精神冲击。
但这不够。
噬魂魔的第二波攻击来了。这一次不是范围冲击，而是针对林夜的精准打击。
林夜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空间里，无数灵魂在哀嚎，那些被噬魂魔吞噬的灵魂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淹没、同化、吞噬。
混沌心灯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孤岛，被灵魂浪潮不断冲击。
“滚出去！”林夜在心中怒吼，混沌心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灰色的火焰以他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灵魂碎片如同冰雪般消融。混沌之力对灵魂层面的攻击，竟然也有克制效果！
噬魂魔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它显然没料到，这个弱小的人类居然能抵抗它的精神侵蚀。
而这时，战场的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了新的动静。
不是深界生物，也不是人类援军。
那是一阵沉重的、有节奏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的铿锵声。脚步声很整齐，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林夜勉强分神望去，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一支...奇特的队伍。
大约二十个身影，每个都有两米五以上的身高，体型健硕得不像人类。它们穿着简陋但厚重的骨甲，手持巨大的骨制或石制武器。皮肤呈灰褐色，粗糙如岩石，面部特征粗犷，额头有突出的骨角。
它们行走时，大地都在微微震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气息——纯粹、野蛮、充满力量感，但不同于深界生物的混乱暴虐，而是一种...原始的、对力量本身的崇拜和掌控。
荒族。
林夜立刻想到了星灵族数据里的信息。荒族，深界智慧种族之一，肉身强横，崇拜力量，对人类态度是“潜在冲突”。
这些荒族战士显然也是被战斗动静吸引来的。它们停在战场边缘，为首的一个荒族战士——它比其他同伴更高大，骨角也更粗壮——扫视着战场，目光在林夜、噬魂魔、三头领主级深界生物之间来回移动。
然后，它做了个手势。
荒族队伍整齐地停下，摆出戒备姿态，但没有立刻参战。它们在观察。
噬魂魔显然也注意到了荒族的到来。它手中的权杖光芒减弱了一些，似乎也在评估局势。
三方对峙。
深界生物、噬魂魔、荒族，还有夹在中间的人类残兵。
林夜的心脏狂跳。这个局面太复杂了。荒族的态度不明，噬魂魔的目标是他，深界生物的目标是所有人类。任何一点变化，都可能让局势彻底失控。
而就在这时，噬魂魔做出了决定。
它不再理会荒族，权杖再次指向林夜。这一次，黑色晶体中飞出了三道灰雾凝结的锁链，锁链末端是锋利的钩爪，直取林夜的灵魂！
这是要强行拘魂！
林夜咬牙，准备拼死一搏。
但另一道身影比噬魂魔更快。
是那个荒族首领。
它动了。
不是奔跑，而是——冲锋。那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速度，如同一辆全速前进的坦克，在战场上犁出一道沟壑！它的目标不是林夜，而是...噬魂魔！
荒族首领的手中是一柄巨大的骨锤，锤头有半人高，在冲锋中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狠狠砸向噬魂魔！
噬魂魔显然没料到荒族会突然出手。它仓促间凝聚灰雾护盾，但骨锤的力量太过恐怖，护盾如同纸糊般破碎，骨锤余势不减，砸在噬魂魔的权杖上！
咔嚓！
权杖顶端的黑色晶体出现了一道裂纹！
噬魂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灰雾身躯剧烈波动，显然是受到了重创。它恶狠狠地“瞪”了荒族首领一眼，但显然不想和这个肉身恐怖的家伙硬拼。灰雾一卷，它直接向远处遁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荒族首领没有追击。它收回骨锤，转过身，看向林夜。
那双眼睛是暗黄色的，瞳孔是竖直的狭缝，里面没有太多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对力量的审视。
它开口了，声音低沉如岩石碰撞，说的是一种晦涩的语言。林夜完全听不懂。
但就在这时，星灵族给的数据晶体突然在林夜怀中微微发热。一道信息自动涌入林夜意识——是语言翻译。
【人类，你身上的力量，很有趣。】
荒族首领说的是这句话。
林夜强作镇定，用通用语回应：“感谢...出手相助。”
荒族首领似乎听懂了，它摇摇头：
【不是相助。噬魂魔，是所有血肉生命的敌人。杀它，不需要理由。】
它向前走了几步，庞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钱多多下意识挡在林夜身前，被荒族首领瞥了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挡路的蚂蚁。
【你的力量，】荒族首领盯着林夜，【是‘混沌’？】
林夜心头一紧。连荒族也知道混沌？
【我在先祖的记忆碎片里见过。】荒族首领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那是很古老的事了。混沌之力...在深界也很罕见。】
它顿了顿：【你太弱了。但混沌的种子已经发芽。有意思。】
说完，它转身就走，似乎对这场战斗失去了兴趣。
其他荒族战士跟随它离开，但临走前，那个荒族首领回头看了林夜一眼，又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能在这次战争中活下来，可以来‘荒骨平原’。那里的‘混沌裂隙’，或许对你有用。】
荒族队伍消失在黑暗中，留下满地狼藉的战场，以及...那三头目瞪口呆的领主级深界生物。
噬魂魔跑了，荒族走了，现在就剩下它们和人类了。
暗影豹、重甲犀、酸液巨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林夜。
林夜也看着它们，深吸一口气，混沌之力在掌心凝聚。
战斗，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