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清弦被阳光和鸟鸣吵醒。
顾墨渊已经起床了,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没人睡过。窗边的桌上摆着早餐——面包、奶酪、火腿和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茶杯下压着张字条:
【去看房子,中午回来。茶里加了血月草,对你的有缓解作用。】
沈清弦端起茶杯闻了闻,确实有股淡淡的草药味,混在红茶里并不难闻。他小口啜饮,同时观察窗外的镇景。
白天的红叶镇比夜晚更加生动。广场上的摊位比昨晚多了三倍,卖什么的都有:新鲜蔬果、手工制品、草药、武器、护符……人群熙熙攘攘,人类和黑暗生物混杂,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尖耳朵或毛茸茸的手,但大多数混血儿外表与常人无异。
他吃完早餐下楼,老板娘正在擦杯子。
您同伴一早就出去了。她主动说,让我转告您,可以去镇西的药草店看看,店主是他朋友。
沈清弦道谢,走出旅店。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空气中飘着烤面包和肉桂的香味。他沿着广场向西走,路过一家铁匠铺时,被橱窗里的某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一套手术刀具。
虽然系统给他的身份是游方医师,但沈清弦在五个世界里确实积累了丰富的医疗经验,尤其是外伤处理。这套刀具做工精良,刀刃闪着寒光,柄部缠着防滑的皮革,很适合用来做简单的手术。
喜欢吗?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铺子里传来。沈清弦抬头,看到个足有两米高的壮汉站在门口——不是比喻,是真的两米高,肩膀宽得几乎堵住整个门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狼牙项链和手上明显的爪形特征。
狼人混血。
做工不错。沈清弦实话实说,多少钱?
十五个银币。狼人铁匠说,但如果是买来救人,十个就行。
沈清弦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医师?
您身上有药草味。狼人抽了抽鼻子,血月草、银叶花、白藓根……都是治黑暗生物伤害的配方。
沈清弦暗自记下这个信息。看来系统给他的背景确实配套了相应的行为模式,连身上带什么药都安排好了。
我买了。他掏出钱袋,不过得等我安顿下来再来取。
狼人点头:我叫灰爪。您是新来的医师?
沈清弦。暂时住在。
啊,您是顾先生的朋友!灰爪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早上来订做过东西,说是要给同行医师的惊喜。
沈清弦好奇:他订了什么?
秘密。狼人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犬齿,顾先生说,要等合适的时机再给您看。
沈清弦没再多问,付了定金后继续向西走。药草店很好找,门口挂着串风铃,一推门就叮当作响。店里光线昏暗,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草药味。
欢迎光临。
柜台后站起个瘦小的老妇人,头发全白,眼睛却是诡异的琥珀色——吸血鬼特征。她穿着朴素的灰袍,脖子上挂着一串大蒜,这种矛盾的装扮在红叶镇似乎很常见。
您是沈医师吧?老妇人微笑,顾先生说您会来。我是晨露,这家店的主人。
沈清弦点头致意:顾墨渊说您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晨露从柜台下拿出个木盒:特制的血月草合剂,每月满月前三天开始服用,能缓解诅咒的痛苦。她又拿出个小布袋,这是种子,可以在自家院子里种。顾先生已经买下了镇西那栋带药圃的房子,土质很适合种血月草。
沈清弦接过木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十二个小玻璃瓶,装着深蓝色的液体,闻起来像薄荷混着铁锈。
谢谢。那栋房子……
已经办完手续了。晨露笑着说,顾先生一早就去找镇长签了契约。您随时可以搬进去。
沈清弦有些意外:他动作倒快。
退伍军人的效率。老妇人眨眨眼,他说您喜欢看书,特意选了带书房的那栋。二楼朝南的房间已经改造成诊疗室了,器械下午会送到。
沈清弦突然意识到,顾墨渊对这次退休生活的规划,可能比他想象的要细致得多。
您和顾先生认识很多年了吧?晨露一边整理货架一边问。
嗯,年轻时在军队共事过。
真好啊。老妇人感叹,能在历尽沧桑后重逢,一起安度晚年,是难得的福气。
沈清弦不知该如何回应。在五个世界的剧情里,他和顾墨渊的关系复杂得能写本书,但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他们只是两个退伍老兵,机缘巧合下重逢,决定一起养老。
某种意义上,这比真相更美好。
他买了几种常用药材,离开药草店时,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头顶。广场上的集市达到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嬉笑声混成一片。沈清弦穿过人群,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个草编的篮子,里面装着几束野花。
先生要买花吗?她仰着脸问,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又一个吸血鬼混血,一个铜币一束,能带来好运。
沈清弦蹲下身,平视小女孩:什么花?
夜来香和银叶草。女孩认真地解释,夜来香能让吸血鬼不做噩梦,银叶草能保护人类不被诅咒伤害。
沈清弦挑了束夜来香:你懂得真多。
奶奶教的。女孩接过铜币,露出开心的笑容,您是新来的医师吗?妈妈说镇西边搬来了两位老先生,一个是退伍军人,一个是游方医师。
沈清弦忍不住笑了:我们看起来很老吗?
女孩歪着头打量他:不老,但也不年轻了。她突然压低声音,您身上有狼人的味道,但又不完全是。您是被诅咒了吗?
沈清弦一怔。这孩子感知力惊人,不愧是吸血鬼混血。
是的。不过已经控制住了。
那您应该认识灰爪叔叔。女孩说,他以前也被诅咒过,现在完全好了。他说只要有坚强的意志和好朋友的帮助,诅咒就能变成礼物。
沈清弦摸摸她的头:你奶奶还教了什么?
还教了怎么分辨好人坏人。女孩骄傲地说,您和顾先生都是好人。顾先生早上给我买了三束花,还帮我赶走了捣蛋的大孩子。
沈清弦想象了一下顾墨渊——前圣殿骑士团长、星际元帅、五个世界的强者——帮一个小女孩赶走捣蛋鬼的场景,不禁莞尔。
你叫什么名字?
莉莉。女孩说,我家住在镇东的磨坊旁边。您和顾先生如果需要面包,可以来找我妈妈买,她烤的面包是全红叶镇最好吃的!
沈清弦笑着答应,目送莉莉蹦蹦跳跳地离开。他站起身,发现顾墨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几个包裹,正看着他和莉莉交谈的方向,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聊得挺开心?顾墨渊走近,接过沈清弦手里的花束,夜来香?
一个叫莉莉的小吸血鬼混血卖的。沈清弦说,听说你早上英雄救美了?
顾墨渊轻咳一声:顺手而已。房子已经办妥了,现在就可以过去看看。
他们离开广场,沿着一条上坡的小路向西走。路两旁的房屋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农田和果园。约莫十分钟后,一栋两层高的木石结构房子出现在视野中。
房子比想象中要大,外墙爬满了常春藤,门前有个小院子,种着几棵果树和一片药草。院门是简单的木栅栏,上面挂着块新刻的牌子:【沈氏诊所】。
你连招牌都做好了?沈清弦惊讶道。
顾墨渊推开院门:灰爪的杰作。他说作为新邻居的礼物。
院子里的药草显然是刚种下不久,土还松软着。沈清弦认出其中几种——血月草、银叶花、白藓根,都是治疗黑暗生物伤害的常用药材。窗台下果然种着一排夜来香,已经结出了小小的花苞。
满月时会开。顾墨渊说,晨露说这种花对吸血鬼混血有安抚作用,对人类也能缓解焦虑。
沈清弦跟着他走进房子。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和厨房,家具简单但结实,壁炉里的火已经生好,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书架上摆着一些常见书籍,整体布置得温馨而实用。
书房在二楼。顾墨渊领他上楼,还有诊疗室和卧室。
二楼比一楼更加私密。书房朝南,两面墙都是书架,窗前摆着张大书桌,桌上已经放了几本医书和一套崭新的文具。诊疗室就在隔壁,器械柜、诊疗床、洗手台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简易的手术台。
器械下午送到。顾墨渊说,我订了基础外科套装和一些特殊工具——对付狼毒和吸血鬼咬伤的那种。
最后一间是卧室。出乎沈清弦意料,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宽大结实,铺着深蓝色的床单。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里面是张泛黄的老照片——两个年轻军人站在军营前,一个严肃冷峻,一个面带微笑。
系统准备的。顾墨渊解释,证明我们年轻时确实认识。
沈清弦拿起相框仔细端详。照片上的年轻人确实有他和顾墨渊的影子,但更加青涩,眼神里还没有后来那些世界的沧桑和复杂。
拍得不错。他评价,连制服上的番号都和我们背景故事一致。
顾墨渊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喜欢这个家吗?
沈清弦放下相框,转身面对他:动作这么快,是怕我反悔?
是怕你改变主意。顾墨渊纠正,五个世界才换来这次机会,我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画出一个个温暖的光斑。沈清弦突然想起世界树少女的问题——现在,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当时回答。
现在,站在这个属于他们的房子里,看着顾墨渊眼角的细纹和鬓角的白发,他突然明白了这个称呼的全部重量。
我饿了。他说,新家的第一顿饭,你请客?
顾墨渊笑着松开他:广场东边有家不错的酒馆,老板娘烤的鹿肉很有名。
他们锁好门,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远处传来集市模糊的喧闹声。沈清弦的手背偶尔碰到顾墨渊的,谁都没有刻意避开。
在这个没有任务、没有倒计时的世界里,他们终于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