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坠下的瞬间,我吹响了铜哨。
哨音短促尖锐,只传到十步内的亲兵耳中。同时我掷出令箭,箭杆带风撞向半空中的火把,让它偏了方向,跌进沟底湿泥里。火星溅了几下,熄了。
那边粮草营的草棚下,黑衣人已经拆开油罐,正往粮袋上倒液体。他们动作极快,五指张开又握紧,准备点火。
我没再犹豫。
“传令巡逻队,三轮急射,目标西侧草堆前五丈!”我压低声音,话刚落,三名巡逻士兵立刻从掩体后起身,拉弓放箭。
箭矢破风而至,两名死士中箭倒地,其余人迅速伏低,躲进草垛缝隙。倒油的动作停了。
我转身就走,脚步加快,一边下令:“召副将速来,调左翼轻骑百人,备马待发。”
亲兵领命奔出,我直奔临时指挥帐。路上已听见远处马蹄轻响,骑兵开始集结。
不到一盏茶时间,副将赶到,披甲未整,脸色还有些疑惑。
“敌袭粮草营?”他问,“是不是小股骚扰?我们原计划中路强攻,现在变阵,会不会打乱节奏?”
我不答,从怀中取出布防图摊在石台上,手指划过西侧洼地。
“他们绕断崖而来,走的是野狐岭南坡,这条路线泥泞难行,我们没设重防。但他们今夜来了三百人,衔枚裹甲,马蹄包皮,行动无声。这不是骚扰,是冲着烧粮来的。”
副将皱眉:“可若主力动了,中路空虚,先锋官趁机反扑怎么办?”
我拿起一块残片递给他。这是刚才巡逻兵从敌尸身上搜到的,油罐碎片,边缘还沾着焦味。
“他们带的是火油,不是普通灯油。一罐能引大火,十罐就能烧光整个西区存粮。三千斤粟米,五百担干草,全在那一片。没有这些,三天后全军断粮。”
副将低头看那碎片,脸色变了。
“不止。”我接着说,“军师查过伙房账目,今早先锋官调走大批盐和烈酒,名义是‘前线补给’,但前线根本没人收到。这些东西是用来支撑长途夜行的。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今晚这一击。”
他抬头看我,眼神已转为信服。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火把落地前我就知道他们来了。草棚顶飘烟,守夜无声,换岗未鸣口令。这些都是信号。”
副将点头,不再多问。
“你现在带五十精骑,星夜驰援粮草营。”我盯着他,“必须在他们重新点火前赶到。不要正面冲杀,先扰其阵脚,逼他们暴露位置和人数。我随后带主力接应。”
“明白。”他抱拳,“那总攻呢?”
“暂缓。全军进入二级戒备,各部原地待命,等我下一步命令。”
他又问:“医官那边?”
“我已经派人通知,烧伤药、净水、绷带全部提前运往后勤区。一旦起火,立刻救人。”
副将领命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歼敌,是护粮。只要火不起来,我们就还有机会。”
他点头,快步离去。
我走出帐外,骑兵已在列队。马匹安静,士兵肃立,没人说话。
我亲自检查装备,确认每人带足箭矢、短刀、火折子。又叮嘱带队伍长:“行进时避开主道,走东侧林线,别惊动敌人耳目。”
伍长应下。
我回到高处,望向粮草营方向。
那边依旧安静,但我知道危险没解除。敌方死士受过训练,不会因一轮箭雨就撤退。他们一定会再找机会动手。
果然,片刻后,一名巡逻士兵跑来报告。
“将军,西洼地又有动静。黑衣人换了位置,分成三组,正在向中心粮堆靠拢。有人开始绑火绳。”
我立刻下令:“派两队斥候先行探路,确保增援路线畅通。改用手势+暗号双重复核,所有命令必须由传令兵当面确认后再执行。”
亲兵领命而去。
我登上高台,面对各部将领。
“听我说。”我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粮在,军在;粮亡,军散。今天这一仗,不为夺旗,不为斩将,只为守住这几千斤存粮。没有它,我们撑不过三天。”
众人沉默。
一人低声说:“要是先锋官趁机攻中路呢?”
“他会试。”我说,“但我敢赌他不敢全力出击。他清楚我们有埋伏。他派死士烧粮,正是因为他不敢正面开战。”
另一人问:“万一他还有后手?”
“那就让他出招。”我看着他们,“我们不怕他动,怕他不动。只要他敢派人来,我们就敢围。”
人群安静下来。
没人再说话。
我拿出令旗,交给传令兵。
“按新计划执行。左翼轻骑即刻出发,右翼保持警戒,中军收缩防线,随时准备支援。”
骑兵队开始移动。
马蹄裹布,队伍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副将走在最前,背影挺直。
我目送他们远去,转身对身边亲兵说:“整备主力,五分钟后随我出发。”
亲兵应声去准备。
我站在营门前,披上铠甲,握住剑柄。
剑身冷硬,掌心有汗。
远处,粮草营的方向,一道微弱的红光忽然闪了一下。
像是火绳被点燃。
我眯起眼。
没有风,火苗却在动。
他们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