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破屋中,阿张是被魂魄深处灼烧的剧痛与一股强烈到心悸的不安硬生生拽醒的。
“呃……”他发出一声沙哑的痛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仿佛有无数阴寒的细针在体内攒刺。幽冥绝魄掌的毒性依旧在缓慢却顽固地侵蚀着他的生机。但他此刻顾不得这些,因为一股更强烈的恐慌攫住了他——
身边,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铺着杂乱干草的地面,以及身旁那明显属于阿幼朵挣扎翻滚留下的痕迹。空气中,残留着她极其微弱的、充满恐惧与绝望的气息,几乎快要消散。一种冰冷的不祥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上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朵儿……”他试图呼喊,发出的声音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强烈的担忧压过了肉体的剧痛。他猛地撑起身体,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险些再次栽倒。他强行运转《易筋经》,勉力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魂魄的灼痛,集中起超凡的感知力。
空气中,除了尘埃和霉味,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阿幼朵的独特灵蕴轨迹,以及……几个陌生而充满恶意的气息留下的痕迹。它们混合在一起,指向门外。
不容细想,甚至来不及检查自身状况,阿张咬着牙,踉跄着冲出了破庙。他依循着那几乎要断绝的灵蕴联系和空气中残存的微弱线索,如同受伤的孤狼,跌跌撞撞却又异常执拗地追踪而去。
穿过荒凉的郊野,进入混乱肮脏的城南地带。那丝灵蕴的指向越来越清晰,最终将他引到了一处门脸破旧、挂着昏暗灯笼、却隐隐传来淫声浪笑与哭嚎的院落前。仅仅是站在门外,那股藏污纳垢、令人作呕的浑浊气息便扑面而来。
阿张的心沉到了谷底,不祥的预感几乎化为实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涌的痛楚,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潜入其中。
院内的景象,堪称人间地狱。昏暗的灯光下,随处可见神情麻木、衣不蔽体的女子,以及那些面目可憎、肆意调笑凌辱的打手和嫖客。空气中混杂着劣质脂粉、汗水、酒精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
阿张的心越来越冷,他强忍着滔天的杀意,循着那丝最清晰的灵蕴感应,最终找到了后院一处偏僻的柴房。
柴房的门被一把锈蚀的铁锁挂着。阿张手指用力,硬生生将锁扣捏断!
推开门的刹那,即便以阿张的心志,也瞬间目眦欲裂!
只见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阿幼朵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里,身上那件粗糙的红衣早已被撕破,露出下面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有些还在渗着血珠。她的小脸高高肿起,嘴角破裂,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空洞地睁着,望着虚空,里面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死寂,仿佛所有的光都被抽走了。
“朵儿!!!”
极致的愤怒与心痛如同积压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阿张所有的理智!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烈头痛随之袭来,仿佛他的灵魂正在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裂!
就在这意识几乎被愤怒和剧痛淹没的瞬间,一幅陌生却又带着诡异熟悉感的画面,如同惊雷般在他炸开的脑海中闪现——
那是……“大师兄”!他正一脸淫邪暴戾,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对着一个卖唱的小娘子肆意欺凌、殴打!画面清晰无比,甚至连大师兄脸上那残忍快意的表情都纤毫毕现!
这来自识海深处的记忆碎片,与他此刻所见的暴行、与他心中那滔天的怒火完美地契合、叠加,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剧烈冲击!
“呃啊啊啊——!”阿张抱住头颅,发出痛苦与愤怒交织的嘶吼。
他感觉到,识海深处,仿佛有一把巨大无比、锈迹斑斑的“心锁”正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下剧烈震动、轰鸣!那是封锁着他更多不属于“阿张”的记忆与情感的枷锁!
此刻,这把巨锁竟轰然震动,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缕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冰冷规则与钢铁气息的模糊光影与陌生感从中泄露出来,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恍惚与撕裂感。
但此刻,他无暇深思这异状!
杀意!冲天而起的杀意彻底主宰了他的意志!
“你们……都该死!!!”
怒吼声中,阿张体内的力量彻底失控!玄阴煞气、得自少林淬炼的佛力、怀中那枚古老玉石碎片的微光、乃至那尚未化解的幽冥掌毒,竟在这极致的暴怒下被强行扭合在一起,化作一种狂暴无比、充满毁灭气息的暗金红三色交织的诡异能量,透体而出!
他如同从地狱血海中爬出的修罗,一步踏出,身影快如鬼魅!
一名闻声冲来的打手刚举起棍棒,便被一道煞气凝成的掌印直接拍碎了头颅!
血雾爆开!
杀戮,开始了!
这些只会欺辱弱女子的打手龟奴,在暴走的阿张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求饶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肮脏的院落,血流成河!
这里的混乱与凄厉的惨叫很快惊动了外面巡逻的兵丁和隶属顺天府的衙役,消息伴随着血腥气迅速上报。
阿张仿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将所有挡在面前的活物尽数撕碎。他冲回柴房,用一件不知从哪扯来的破布小心翼翼包裹住几乎失去意识的阿幼朵,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朵儿,叔叔带你走……”
感受到怀中小身体的微弱颤抖,他的理智恢复了一丝清明。看着外面逐渐亮起的火把和传来的呼喝声,他深知此地不可久留。
凭借爆发后残余的力量和最后一点意志,他抱着阿幼朵,如同负伤的猛虎,杀出重围,撞破后院矮墙,依循着本能向着城外黑暗的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的喧嚣与追捕声渐渐远去,体内的力量开始急速衰退,剧烈的痛苦与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不知跑了多远,直至再也看不到京城的轮廓,眼前出现一处荒废破败的野庙,他最后一点气力耗尽,眼前一黑,抱着阿幼朵重重栽倒在冰冷的尘埃之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破庙重归死寂,唯有浓郁的血腥味和两人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方才那场血腥风暴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