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推门进来时，叶尘正盯着终端右下角跳动的数据流。她手中的平板还亮着，屏幕上的消息栏不断刷新，几条来自不同渠道的通报几乎同时弹出——三家未参会企业已向市工业信息化局提交智慧城市项目合作意向书，时间集中在发布会结束后的两小时内。
“他们方案的核心架构，”林悦声音压得很低，“和我们今天在会上讨论的内容，重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
叶尘没有立刻回应。他调出系统界面，启动“情报洞察术”，将范围锁定为市工业信息化局内部测试网络。五十积分瞬间扣除，视野中浮现出一串加密数据路径。信息确实是从该局内网测试端口流出的，访问记录显示，三组Ip地址在凌晨一点二十三分至两点零七分之间多次调阅预招标文件，且这些Ip与那三家企业注册的远程办公服务器完全匹配。
他关闭系统提示，起身走到墙边的电子白板前，提笔写下八个字：**危机之后，必有隐忧**。
笔尖顿了顿，随即划出一条横线，下方列出三个关键词：**信息泄露、反应速度、精准复制**。
“这不是巧合。”他说，“有人提前知道了联盟的方向，甚至可能旁听了会议内容。”
林悦皱眉：“可地下会议室用了信号屏蔽，所有参会人员都通过了身份核验，连手机都被暂存。”
“漏洞不一定在外围。”叶尘放下笔，“可能是内部流程出了问题，也可能是系统本身存在后门。我们需要一个独立团队，不依赖现有行政体系，专门排查这类隐患。”
他打开通讯录，开始筛选人选。第一类是技术专家，擅长网络安全与数据溯源；第二类是法律合规人员，熟悉政企协作中的权责边界；第三类则是舆情分析员，能从公开信息中捕捉异常动向。
“这个小组不能挂靠任何一家企业，也不能由政府直接任命。”他说，“必须保持中立性和穿透力。”
林悦点头：“如果要快速组建，我可以联系之前合作过的几家第三方评估机构，他们有现成的团队资源。”
“不用现成的。”叶尘摇头，“我要亲自筛选成员，背景必须清白，过往项目无利益冲突记录。你先列个初步名单，重点查他们近三年参与过的政企项目类型和合作方。”
他话音刚落，终端再次震动。系统自动标记了一条异常动态：其中一家提交方案的企业，在过去六个月里曾三次变更法人代表，而最新登记的负责人名下另有一家已被注销的信息咨询公司，注册地为境外自由港。
叶尘放大这条记录，顺藤摸瓜调取该公司历史业务备案。结果显示，其曾承接过两起“城市数字化转型可行性研究”项目，服务对象分别为邻省某开发区和本市交通管理局下属研究中心。
“他们不是临时起意。”他低声说，“早就布局好了。”
苏婉儿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资料。她站在白板前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刚刚让财务调了那三家企业的资金流水，发现其中有两家在过去一周内接受了同一笔匿名注资，金额刚好够支撑初期研发投入。”
叶尘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注资路径经过三层离岸基金中转，最终源头无法追溯，但时间节点极为精准——正是产业联盟筹备消息首次在小范围流传后的第四十八小时。
“他们在赌。”他说，“赌我们不会这么快行动，赌政府部门对这类信息管控松懈。但现在他们出手太快，反而露了马脚。”
苏婉儿看着他：“接下来怎么办？报警？还是通过媒体曝光？”
“都不行。”叶尘否决，“现在证据链还不完整，一旦打草惊蛇，对方会立刻切断所有关联。而且，如果我们处理不当，外界只会认为这是商业竞争抹黑，反而削弱联盟公信力。”
他转向林悦：“明天上午九点前，把首批顾问候选人名单给我。技术类至少三人，法律类两人，舆情方向一人。所有人必须签署保密协议，并接受系统级背景审查。”
“审查怎么进行？”林悦问。
叶尘指尖轻敲桌面：“用‘物品兑换阁’里的‘行为可信度建模工具’，结合公开数据与社交关系网分析，生成风险评分。低于阈值的才能进入下一阶段面谈。”
苏婉儿忽然想到什么：“这个小组成立后，归谁管理？有没有权限调取政府部门的数据？”
“暂时没有正式授权。”叶尘答，“但它将以‘民间智库’名义运作，所有调查基于公开信息和自愿协作。等我们找到确凿漏洞，再决定是否向更高层面汇报。”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现阶段目标不是追责，而是发现问题。我们要搞清楚，为什么一个尚未公开的项目会被提前获取？是谁在推动这种非正常竞争？整个治理体系里，还有多少类似的盲区？”
林悦记下要点，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如果这些人不愿意配合呢？比如某些部门以‘涉密’为由拒绝提供资料。”
“那就换方式。”叶尘说，“我们不直接索要数据，而是通过外围比对。比如对比各区域基础设施改造进度与财政拨款时间差，看是否存在异常滞后或突击立项。再比如分析企业申报材料的撰写风格，判断是否有第三方代笔痕迹。”
苏婉儿听得认真，片刻后说道：“这工作量不小，光靠几个人恐怕撑不住。”
“所以要分阶段推进。”叶尘回到主控台，调出一张城市地图，上面已标注出近期重点发展区域，“第一阶段只查三个领域：智慧交通、能源调度、政务云平台。每个领域选两个试点单位，做深度扫描。”
他圈定几个坐标点：“从这里开始——市交通指挥中心、新区综合管廊运营办、还有工信局的技术评审办公室。这些都是信息交汇的关键节点。”
苏婉儿看着地图，忽然问：“你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熟人？”
叶尘沉默了几秒。
“我不希望有。”他说，“但如果真有，那就更得查到底。”
时间已近午夜。指挥中心的灯光调至低亮度模式，只有主屏还在持续滚动各类城市运行指标。电力负荷、网络流量、公共交通调度频率……每一项数据背后，都藏着一套运转规则。
而规则，总有缝隙。
叶尘重新打开“情报洞察术”，将监控范围扩大至全市主要职能部门的对外接口服务器。系统提示需要额外支付八十积分，他毫不犹豫确认扣除。
数据加载过程中，他注意到一个细节：三家涉事企业在提交方案时，使用的都是同一版格式模板，连页眉编号规则都一致。而这份模板，并未出现在政府公开文档库中。
这意味着，它们很可能源自同一个内部来源。
他截取模板特征码，输入系统比对模块。几分钟后，结果返回：该文档结构与市工信局去年发布的《重点项目申报指南（内部试用版）》高度相似，相似度达百分之九十二。
唯一的区别是，新版模板增加了一个“优先支持独立研发主体”的条款，恰好迎合了当前政策风向。
叶尘盯着这一行字，手指缓缓收紧。
就在这时，林悦发来消息：首批六位候选专家名单已整理完毕，附带初步背景摘要和风险评估分数。
他点开附件，逐一看过每个人的履历。一名曾在国家级网络安全竞赛中获奖的技术分析师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三年前因揭露某地方政府数据外包项目的违规操作，被终止合同，此后一直从事自由顾问工作。
叶尘在名字上停留片刻，标记为“优先接触”。
苏婉儿站在他身后，轻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启动第一次实地核查？”
“后天。”他说，“先去交通指挥中心，以‘联盟技术支持调研’名义申权限。如果对方拒绝，我们就改走公众开放日流程。”
他合上平板，目光重回屏幕。城市数据仍在流动，平稳得像是毫无波澜。
但叶尘知道，有些裂痕，就藏在看似正常的数字背后。
他的手指滑动，将一份名为《城市协同治理潜在风险识别框架》的文档拖入待发送队列。
邮件收件人栏空着，尚未填写。
键盘上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