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墙头上那一声“抓住阿尔梅达,迎接王师!”的呐喊,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堡垒内紧绷的弦彻底斩断!
长期受压迫的本地雇佣兵积压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他们早就受够了佛郎机人的颐指气使、克扣粮饷,此刻外有家属哭喊、内有兄弟带头,哪里还按捺得住?
“反了!”
“跟红毛鬼拼了!”
“开门迎接王师!”
怒吼声、兵刃碰撞声、葡萄牙军官惊怒的呵斥声和零星的枪声瞬间响成一片!
堡垒内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原本对准海面的炮口,
此刻有些调转了方向,有些则彻底哑火——炮手们都加入了内斗。
阿尔梅达司令官脸色煞白,看着眼前失控的局面,心知大势已去。
他试图组织亲信负隅顽抗,但混乱中,谁还听他的命令?
几名忠心耿耿的葡萄牙军官护着他,且战且退,试图退往码头方向,希望能找到小船逃命。
堡垒下方,刘涟、赛义德和混在人群中的明军向导们,
听着墙头传来的喊杀声和混乱声,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成功了!里面打起来了!”
哈桑兴奋地低吼道,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眼睛却亮得吓人。
赛义德激动地抓住刘涟的胳膊:“刘大人!您的计策成功了!兵不血刃,就让佛郎机人内部分崩离析!真乃神人也!”
刘涟也是心潮澎湃,但强行保持着冷静:“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
必须确保堡垒大门被顺利打开,接应我军登陆!还有,绝不能让阿尔梅达跑了!”
他看向哈桑:“哈桑!你熟悉地形,带几个人,想办法绕到码头方向,堵住阿尔梅达的退路!
就算抓不住活的,也不能让他乘船逃走!”
“遵命!”
哈桑应了一声,立刻点了两个身手敏捷的同伴,
趁着墙头内外一片混乱,悄无声息地向堡垒侧翼的悬崖小路摸去。
就在这时,“嘎吱吱——”一阵沉重而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那扇紧闭的、被无数石头砸过的厚重堡垒大门,竟然从里面被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门开了!门开了!”
聚集在门外的家属们发出震天的欢呼,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门内涌去!
他们要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快!跟我来!控制大门!维持秩序!引导我军登陆!”
刘涟当机立断,招呼着赛义德和剩下的几名护卫,逆着人流奋力向前挤去。
此刻,他们必须尽快将混乱转化为有序的接收。
与此同时,海面上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
明军主力舰队在李祺的指挥下,如同群狼追击慌乱的羊群,将葡萄牙回援舰队冲得七零八落。
一艘接一艘的敌舰或被击沉,或升起白旗投降。
只有几艘速度最快的敌舰,侥幸逃脱了明军的追击,
头也不回地向着西方深海外围窜去,连看都不敢再看霍尔木兹一眼。
“哈哈哈!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朱棣站在“洪武号”船头,看着海面上漂浮的敌舰残骸和俘虏,
兴奋地手舞足蹈,虽然大部分仗都是别人打的,但他感觉与有荣焉。
“祺哥!咱们赢了!快!登陆!登陆!去接收堡垒!别让功劳都让刘涟那小子一个人占了!”
李祺却没有他那么急躁,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霍尔木兹堡垒。
只见堡垒墙头旗帜混乱,隐约可见人影攒动和零星的打斗,
但原本森然的炮口大多沉寂,紧闭的大门似乎也已洞开。
“情况有些蹊跷……”
李祺沉吟道,“堡垒似乎发生了内乱。廖将军。”
“末将在!”
廖安立刻上前,他虽然舰队受损,但个人并未受伤。
“你率两艘受损较轻的战舰,并搭载一营陆战队,先行靠近海峡入口,谨慎探查情况。
若确系内乱,则见机行事,控制码头和关键炮位。
若遇抵抗,坚决打击;若遇投诚,妥善安抚。”
李祺下达了谨慎的命令。
“得令!”廖安领命而去。
“哎呀!祺哥!还探查什么啊!”
朱棣急得直跺脚,“眼看果子熟了,再不摘就让人捡便宜了!你看那大门都开了!
肯定是刘涟他们得手了!让我去!我带人上去,保证把堡垒给你平平安安拿下来!”
李祺瞥了他一眼,知道不让这好战分子去,
他能在船上闹翻天,而且眼下局势确实需要一位有分量的人去稳定局面。
他略一思索,便道:“你去可以,但必须听从廖安将军的安排,不可莽撞!
首要任务是控制堡垒,清剿残敌,安抚降兵民众,尤其是要找到刘涟和赛义德,确保他们的安全!”
“明白!明白!你就瞧好吧!”
朱棣一听应允,喜出望外,哪里还管什么“听从安排”,一溜烟就跑下艉楼去点兵了。
他心想:廖安那老小子稳重有余,冲劲不足,等上了岸,还不是得听我燕王的?
很快,由廖安坐镇指挥,朱棣亲自带领的五百名精锐陆战队士兵,
分乘十数艘小船,在几艘战舰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驶向霍尔木兹堡垒下的码头。
码头上也是一片混乱。几艘小艇正在燃烧,显然是内斗的痕迹。
一些本地雇佣兵和水手茫然地站在岸边,看到明军战舰靠近和登陆部队,
脸上充满了惶恐和不安,有些人丢下了武器,举手示意投降。
朱棣第一个跳下小船,手持宝剑,威风凛凛地踏上码头,
用刚学会不久的、半生不熟的阿拉伯语大喊:“放下武器!大明王师到此!降者免死!”
他身后的明军士兵也齐声高呼,声震四野,带着胜利者的威严。
那些本就无心恋战的本地士兵见状,更是纷纷放下武器,跪地乞降。
这时,刘涟和赛义德在一群反正的本地雇佣兵簇拥下,从堡垒大门方向匆匆赶来。
刘涟身上沾满了尘土,脸上还有一道擦伤,但精神焕发,眼神明亮。
赛义德则是满面红光,激动不已。
“燕王殿下!廖将军!你们可算来了!”
刘涟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末将幸不辱命!托殿下与大将军洪福,堡垒内佛郎机守军发生内讧,大部已被反正的义士控制!
阿尔梅达等少数顽固分子正向码头逃窜!”
刘涟简洁地汇报了情况。
朱棣一看刘涟这“首功之臣”居然没事,还搞得这么狼狈却意气风发,
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但面上还是大笑着拍了拍刘涟的肩膀:
“好小子!干得漂亮!没给你燕王叔叔丢脸!
回头本王重重有赏!对了,阿尔梅达那老小子在哪?可别让他跑了!”
话音刚落,就听码头另一侧传来一阵喧哗和打斗声!
只见哈桑和几个同伴,正押着几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葡萄牙人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正是那个老奸巨猾的堡垒司令阿尔梅达!
只是此刻他头盔掉了,华丽的军服被撕破,脸上还有淤青,
显得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殿下!将军!刘大人!”
哈桑兴奋地喊道,“我们堵住了这几个想坐船逃跑的家伙!这老家伙就是阿尔梅达!”
朱棣一看,乐了:“嘿!还真是你这老小子!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不是挺能算计吗?”
他围着垂头丧气的阿尔梅达转了两圈,像欣赏战利品。
阿尔梅达抬起头,看着年轻的朱棣和周围虎视眈眈的明军,
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阿拉伯语混杂着葡萄牙语,
绝望地嘶吼道:“你们……你们这些东方魔鬼!诡计多端!我不服!有本事堂堂正正决战!”
“呸!”
朱棣啐了一口,“跟你这种抢掠商船、欺负老弱的货色讲什么堂堂正正?
老子现在就是堂堂正正地俘虏你!押下去!看好了!这可是条大鱼!”
处置了阿尔梅达,朱棣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走!进堡垒瞧瞧!看看这佛郎机人的乌龟壳里面到底啥样!”
在刘涟、赛义德和反正士兵的引导下,明军顺利接管了霍尔木兹堡垒。
堡垒内的抵抗基本平息,零星的战斗也很快被镇压下去。
当大明龙旗在堡垒最高处缓缓升起,取代了那面醒目的红色十字旗时,
所有明军将士和前来助战的本地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消息很快传回海上主力舰队。李祺和朱标闻讯,也是长舒一口气,面露欣慰笑容。
庞大的明军舰队开始有序驶入霍尔木兹海峡,停泊在堡垒下的港湾内。
堡垒大厅内,暂时被布置成了临时的帅府。
朱棣大马金刀地坐在原本属于阿尔梅达的主位上,志得意满。
李祺、朱标、廖安、刘涟、赛义德等人分坐两旁。
常茂、李景隆等将领也闻讯赶来,大厅内济济一堂,气氛热烈。
“哈哈哈!”
朱棣笑得合不拢嘴,“祺哥,大哥,你们是没看见,我带着人冲上去的时候,那帮红毛鬼都吓傻了!
哭爹喊娘地投降!还有那个阿尔梅达,被哈桑他们像抓小鸡似的逮回来,那模样,笑死我了!”
廖安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抽搐,心想:殿下您冲上去的时候,
敌人早就投降了好吗……但他识趣地没有戳破。
李祺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刘涟:“此战能如此顺利,刘涟当居首功。
若非你临机应变,巧妙利用谣言煽动其内乱,我军强攻此堡,必遭重大伤亡。”
刘涟连忙起身,谦虚道:“大将军谬赞了!此乃将士用命,上天庇佑,
还有赛义德先生和哈桑等义士鼎力相助之功,下官岂敢贪功?
若非燕王殿下与廖将军及时登陆稳定大局,下官等人恐怕也难以控制局面。”
他巧妙地把功劳分给了大家,尤其是给朱棣戴了顶高帽。
朱棣一听,更高兴了,觉得刘涟这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哎,都有功!都有功!特别是刘涟,脑子好使!赛义德,你也够意思!
以后这霍尔木兹的生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赛义德激动得差点又要跪下磕头,被朱标温和地扶住了。
朱标温言道:“赛义德先生深明大义,助我王师,功不可没。
待此地安定,我大明必将奏明父皇,予以封赏。
眼下,还需先生多多协助,安抚本地民众,恢复秩序。”
“一定!一定!小人万死不辞!”赛义德连连保证。
李祺总结道:“霍尔木兹海峡乃东西方咽喉,此地一下,西进航道豁然开朗。
传令下去,妥善救治伤员,清点缴获,整修舰船,犒赏三军!
同时,发布安民告示,申明我大明和平贸易、共御外侮之宗旨,尽快恢复此地理序与商业。”
“是!”众将齐声应诺,士气高昂。
就在这时,一名哨兵进来禀报:“启禀大将军,港口外来了许多本地阿拉伯和波斯的商船,都在观望,似乎想靠近又不敢。”
众人相视一笑。
赛义德主动请缨:“大将军,殿下,此事交给小人去办!小人去与他们分说,定叫他们安心前来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