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在刘备看来是礼贤下士,但在贾诩眼中,分量却重若千钧。
刘备身为主公,本可用一道军令调遣谋士随军,却亲自去请贾诩。
这一请,让贾文和意识到,刘备将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平日的贾诩手握大权却闲散度日,总爱坐在平原政务厅的角落,捧杯热茶,双臂环抱,笑看李佑等人争执不休,俸禄却一分不少。
如此悠闲自在的差事,天下难寻第二份。
正因过得太过安逸,当刘备真心请他出山时,贾诩便不能再藏拙。
即便刘备无意试探,他也必须让主公明白——养他贾文和,绝非亏本的买卖!
“我们的牌更多?”
李佑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看来文和已有决断?”
“正是!”
贾诩微微颔首,走到地形图前,“周瑜的策略,是以侧翼牵制我军兵力,阻止我们在正面铺开战线,再逐个击破。
此乃高明阳谋,寻常应对必是收缩兵力求决战,但这样,正好落入周瑜彀中!”
“你说的‘寻常情况’……”
郭嘉眉头微皱,“莫非眼下还有转圜余地?”
“当然!”
贾诩眸光一锐,“所谓寻常,指两军势均力敌。
可如今江东将领谋士不论数量还是才干,皆远逊于我等,不是吗?”
“文和的意思是……”
“没错!”
贾诩唇角轻扬,“周瑜想让我们自削实力,无法凝聚成拳——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不聚反散,化整为零,各部 作战,无需统一调度!”
“妙啊!”
李佑等人豁然开朗。
周瑜身为江 督,统筹全局。
即便他们齐聚一堂,终究只能出一策、行一令。
周瑜何惧与众人斗智?但若各自为战,每人皆是一支奇兵,暗中呼应,战线铺展的同时,更令周瑜左支右绌!
鲁肃坐镇后方,江东能与他们匹敌者,仅周瑜一人。
其余将领虽非庸才,却稍逊一筹。
一旦分头行动,周瑜便须同时应对郭嘉、李佑、贾诩、徐庶、许攸等人的谋略,更有张辽等擅兵之将助阵——优势立现!
“确是良策。”
徐庶点头赞同,“文和既有成算,不妨直言。”
“好!”
贾诩手指点向地图,“零陵城不容有失。
着高览将军领兵三万,与伯川共守此地,先保城池无虞!”
“颜良、文丑随我率两万五千兵马,直取交州与贵阳交界处的临贺城,断其后路!”
“张合将军与子远领两万五千精兵,奔袭临武城,直捣黄龙!”
“奉孝即刻与子龙、子义会师,整合两万大军,正面牵制周瑜!”
“长沙城的文远将军坐拥五万雄兵,当为对抗周瑜主力。
元直速去传令,命其即刻出兵,临机决断,无需请示!”
“我倒要瞧瞧,这漫天烽火——”
“够不够那周公瑾喝一壶的!”
......
城门轰然洞开,
零陵城内军令四散,荆南战局骤然生变!
最先出击的是两支铁骑:张合率军携许攸直奔临武城;颜良、文丑在贾诩谋划下突袭临贺城。
这两路奇兵虽未彻底打乱周瑜布局,却已令他疲于应对。
非是周瑜谋略不足,实乃帐下无人可用——
周泰、蒋钦等将若论统兵之能,未必输于颜良、文丑,但沙场之外更有贾文和运筹帷幄,此消彼长,江东诸将胜算全无。
倘若强行对垒,无异驱羊入虎口!更何况张合有许攸献策,赵云得郭嘉坐镇,连守城的高览都有李佑虚张声势……
此乃贾诩阳谋之毒:
纵使周瑜天纵奇才,能同时与多方周旋,军令传递的致命延迟却无法 。
桂阳至临湘的军报需两日方能送达,而赵云、太史慈遇事可随时问计郭嘉——犹如两人搏杀,一方招招受制,一方行云流水,胜负早定!
更掀波澜者,
乃张辽与徐庶这对意外杀器。
世人只见张辽近年蛰伏长沙,却不知这正是刘备对其倚重——五万精兵镇守要冲,此刻倾巢而出,竟成摧垮江东防线的最后一击!
这些年来张辽麾下兵强马壮,却鲜少在沙场冲锋陷阵。
外界流言四起,有人说他杀戮过甚遭厉鬼索命,各种离奇说法层出不穷。
但熟悉张文远的人都清楚,当年逍遥津一役杀得东吴闻风丧胆的猛将,即便真有恶鬼缠身,也敢与之一决生死。
至于徐庶,这位游侠出身的谋士虽然这几载在平原政务厅修身养性,骨子里的血性丝毫未减。
当这两位凑作一处,便成了最令人忌惮的组合。
徐庶前脚刚踏入长沙军营,连坐席都没焐热,就被张辽拽进了中军帐。
案几上茶汤滚沸,张辽热情招呼:元直请用新茶。徐庶苦笑不已——这哪是品茶,滚烫的茶盏分明是要人性命。
他索性直切正题:将军急召,想必有要事相商?
正是!张辽眼中精光一闪,文和先生分兵之策已明,今日请先生来,便是商议如何让长沙五万大军发挥最大战力。
徐庶抬眼间捕捉到张辽眸中跃动的战意,顿时会意——这位将军哪里是来问计,分明早有了主意要拉他入伙。
于是不动声色道:在下初至军中尚无良策,不知将军有何妙计?
张辽地展平一幅舆图,竟不是荆州地形,而是标注着柴桑、建安两处重镇的扬州地图。周瑜在桂阳的粮道必经庐陵城,此地就是他的命门!
徐庶盯着地图蹙眉:此去过于深入,若五万大军压境惊动周瑜......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张辽嘴角扬起。将军莫非是想......徐庶瞳孔微缩,
调虎离山?
......
张辽轻抚下巴,似在品味这个说法。这并非调虎离山,只是要迫使周瑜分心后方!”
“不妨设想,若我军由长沙出兵,先取建昌,再夺南昌,岂非断去周瑜一臂?”
“正是!”
徐庶颔首认同张辽的策略,但谋士的职责令他深思熟虑,为计划填补疏漏,“然宋谦已占临湘,若我军倾巢而出,其强攻长沙,恐生变故。
我提议留两万兵马镇守。”
“不可!”
张辽斩钉截铁,“五万大军须全数出征。
文和先生令我等各自为战,便是要发挥统帅之能,令周瑜首尾难顾。
唯有全力以赴,方能牵制其主力。”
他轻笑一声,“至于长沙,子龙与奉孝先生定能善后。”
徐庶愕然:“此举欠妥吧?”
“何来不妥?”
张辽摊手,虽知理亏,却难掩战意。
多年来他鲜有征战之机,反观赵云率白马义从纵横沙场,令他心痒难耐。
此刻良机在前,岂能拱手相让?
“文和先生之策,本就为扬长避短。
有人主攻,亦需有人善后,同袍之间何必计较?”
“佩服!”
徐庶竖指苦笑——不愧当年威震江东的张文远,用兵果敢至极。
他几乎能预见郭嘉闻讯后的神情,但仍忧心道:“即便子龙可补长沙空缺,但若我军夺南昌,周瑜仅剩一条粮道,必全力反扑。
将军昔日大败孙权,可周瑜非庸才,若中其圈套……”
“我岂会轻敌?”
张辽神色肃然。
周公瑾之能,他心知肚明。既知是陷阱,不踏足便是!”
徐庶一时被张辽天马行空的思路搅得思绪纷乱,但这并非他谋略不及对方。
正如他先前所言,张辽这套战法已酝酿十余日,而徐庶初至长沙,纵使才智超群,也需时消化。
然而徐庶毕竟是徐庶。
仅略作沉吟,
便勘破其中关窍——
“原是如此!所谓断粮道不过虚招,用调虎离山尚不足以形容,当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正是!”
张辽心下暗赞:许元直果然名不虚传。
自己苦思多日的计策,经他稍加点拨便洞若观火。一条粮道既断,另一条便成命脉。
更遑论柴桑存粮本就不足,周瑜真正的粮草命门在建安!”
“任他周公瑾如何神机妙算,也绝不敢将三军性命托于他人。
其下一步必会重兵护粮!”
“故而——”
张辽指尖在地图上一折,骤然转向北方。我等切断周瑜粮道后,可散布假消息佯攻庐陵。
待其防备南线时,忽转兵锋直取柴桑!”
“当真狠毒...”
徐庶抿唇,竟对周瑜生出三分怜悯。
此计看似 无奇,他却深知必能奏效——
譬如某户两个稚童同在学堂,张辽劫粮道之举,便似地痞当街痛殴其中一子,复对另一子狞笑:“早晚轮到你”
。
为父者自然日日护送,岂料恶棍早闯进家中,将其妻室暴揍一顿!
这声东击西之法,倒叫这厮玩得通透。
然兵者诡道,要怪只怪江东旧年曾败于张文远之手,谁又能料到他胆大至此?
待听得张辽后续之言,
徐庶方知非但江东错估,
连自己亦小觑了此人——
“柴桑守将丁奉被子龙重伤未愈,麾下仅八千残兵。”
“待克柴桑后...”
张辽语带金石之音:
“我军当长驱直入——”
“剑指建业!”
徐庶默然。
......
“混账东西!”
行军途中郭嘉怒骂,额角青筋暴起。
实非他失态,那张辽与徐庶沆瀣一气,仅遣人知会便尽起大军东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