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山脉的余脉在车轮下缓缓升高。空气变得清冷干燥，带着高原特有的凛冽气息。稀疏的耐寒草甸取代了低地的灌木，偶尔能看到几株扭曲的、枝干如同黑铁般坚硬的矮树，在风中无声摇曳。天空呈现出一种更高、更远的灰蓝色，云层稀薄，阳光虽然苍白，却异常刺眼。
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下迷宫已有数日。他们沿着旧时代纵贯南美的泛美公路遗迹，在群山与荒原的交错地带艰难前行。道路早已被风沙、地震和野蛮生长的植被侵蚀得面目全非，很多时候，“逐光号”不得不离开路基，在嶙峋的山石和干涸的河床上寻找通路。海拔的升高对车辆和人员都是考验。引擎在高海拔稀薄空气中功率下降，发出吃力的喘息；每个人都感到轻微的头痛和呼吸不畅，需要适应。
然而，环境的严酷并非唯一的挑战。随着深入这片旧时代也曾是人烟稀少的广袤地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却也更加破碎的“感觉”，开始萦绕在队伍周围，尤其是萦绕在林悦的感知中。
那不是城市废墟里那种密集、尖锐、充满人类临死前恐惧与绝望的“回响”。这里的“声音”更加分散，更加悠远，带着大地的脉动、风的呜咽、岩石的冰冷，以及……某种早已消散、却依旧固执地烙印在环境里的、非人的秩序感。
“这里……也有‘房子’的味道。”一天傍晚，当他们在背风的山坳里扎营时，林悦望着远处一片在夕阳下呈现出诡异几何形状的裸露岩层，忽然轻声说，“但不是我们住的那种。更……‘大’，更‘空’，像是给很大很大的东西用的。而且……很老了，老到‘声音’都快散掉了。”
艾拉调整探测器，对准那片岩层。仪器捕捉到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残留，频谱特征与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人类或外星（基于信风城和巡游者数据）造物都有所不同，更加……“原始”和“粗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规模感。
“可能是更早期的‘先驱者’活动痕迹。”艾拉推测，“大灾变前的历史记载就很模糊，关于南美古代文明与可能的外星接触有各种传说。也许在更久远的年代，这里也有过他们的足迹，只是留下的东西更少，或者被时间掩埋得更深。”
这种无处不在的、若有若无的“往昔回响”，让旅程平添了一份神秘的厚重感，也带来了一种新的潜在危险——他们无法预测，这些古老的遗迹残留，是否还隐藏着未被触发的机制，或者滋养出了与低地雨林、洪水城市截然不同的变异生态。
几天后，这种预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印证。
他们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山谷，这是地图上标记的、绕过前方一处大型滑坡地带的唯一可行路径。山谷两侧是陡峭的、颜色暗红的岩壁，谷底布满碎石，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蜿蜒其间。阳光被高耸的岩壁遮挡，谷内光线昏暗，气温明显低于外面。
“逐光号”小心翼翼地驶入山谷。林悦从进入谷口开始，就显得格外不安。
“这里有‘声音’……不对，是‘画面’……”她捂住头，表情痛苦，“很模糊……在石头里……很多人……在跑，在喊……天上有光掉下来……然后……很安静，只有风……”
她在描述一场可能发生在此地的、年代久远的灾难？是“先驱者”的冲突？还是大灾变早期的余波？
突然，车辆前方的碎石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陷坑瞬间出现，边缘的岩石如同流沙般滑落！
“刹车！”陆景行急吼。
林锐猛踩刹车，但“逐光号”沉重的车身在惯性作用下，前半部分还是冲到了陷坑边缘，车头向下倾斜，悬在半空！碎石哗啦啦滚落坑底，传来深不见底的回响。
“倒车！慢慢来！”陆景行稳住心神。
林锐挂上倒挡，轻轻给油。履带抓挠着边缘松动的岩石，车辆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后挪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两侧陡峭的岩壁上，那些颜色暗红、看似普通的岩石，突然“活”了过来！大片大片的“岩壁”剥落，化作无数拳头大小、通体赤红、表面有着金属光泽和复杂几何纹路的甲虫！它们振动着发出高频嗡鸣的翅膀，如同红色的沙暴，朝着悬停在陷坑边缘的“逐光号”席卷而来！
“是拟态岩甲虫！它们把巢筑在岩壁里！”艾拉瞬间认出这种危险的群居变异生物，“小心！它们能分泌强酸，并且甲壳非常坚硬！”
话音未落，第一批赤红甲虫已经撞上了车体！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如同冰雹，同时，甲虫口器中喷出的透明液体溅在装甲上，立刻冒出白烟，发出腐蚀的嗤嗤声！虽然短时间内无法穿透涂层和装甲，但持续下去必然会造成损伤。
更麻烦的是，这些甲虫似乎对车辆的震动和引擎声极其敏感，攻击性极强。它们不畏死亡，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有些甚至试图从观察窗的缝隙、散热孔钻入车内！
“关紧所有通风口！启动内部过滤增压！”陆景行下令，同时和林锐、迭戈一起，用车内预留的射击孔对外面的甲虫群进行点射。子弹打在甲虫坚硬的背甲上，往往需要数发才能击碎一只，效率低下。
艾拉尝试用谐振器释放干扰频段，但甲虫的生物信号似乎很特殊，常规干扰效果不佳。
就在这时，林悦再次指向陷坑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下面……坑底下……不是空的！有东西……在‘动’，被上面的声音吵醒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陷坑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缓慢，却让整个山谷地面都随之震颤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极其沉重、巨大的东西，正在坑底岩石上移动！
“下面还有东西？！”迭戈脸色一变。前有陷坑和未知巨物，后有（两侧）无穷无尽的赤红甲虫，他们被夹在了中间！
“不能掉下去！也不能被困在这里！”陆景行大脑飞速运转。陷坑下的东西未知，但绝对危险。甲虫虽小，数量却近乎无穷，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必须突围！
他观察着两侧岩壁和甲虫的飞行动向，一个冒险的计划成型。
“林锐！听我命令！当我喊‘冲’的时候，你全速倒车，冲出谷口！不要管后面！”陆景行吼道，同时抓起两枚高爆手雷，“迭戈！艾拉！把车上所有能制造巨响和强光的东西准备好！苏晴，护住小悦！”
“你要干什么？”林锐急问。
“给它们来个‘惊喜’，制造混乱！”陆景行快速说道，“这些虫子对震动和声音敏感，坑下的东西也是被吵醒的。我们制造一次足够猛的‘噪音’，干扰它们，然后趁机冲出去！”
没有时间犹豫。艾拉立刻将谐振器功率调到最大，设置为全频段、最大功率的能量脉冲噪音模式，虽然会暂时让设备过载，但顾不上了。迭戈将车上剩余的几个燃烧瓶和震撼弹都集中到车厢后部。
“准备——三、二、一！扔！”
随着陆景行的命令，后车厢门猛地打开一条缝，迭戈将点燃的燃烧瓶和拔掉保险的震撼弹一股脑地用力扔向陷坑方向！同时，艾拉按下了谐振器的最大功率输出按钮！
轰！轰！轰！
震撼弹在陷坑边缘和半空接连爆炸，刺眼的白光和远超寻常的巨响在狭窄的山谷内被反复折射、放大！燃烧瓶砸在岩壁和地面，燃起熊熊火焰！
嗡——！！！
谐振器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金属撕裂般的尖锐脉冲噪音，无形的能量冲击波呈扇形向前方扩散！
三重打击之下，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疯狂围攻车辆的赤红甲虫群，仿佛瞬间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飞行动作骤然紊乱，大片大片地如同下雨般坠落，许多甲虫的甲壳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它们发出的高频嗡鸣也变成了痛苦的嘶嘶声。
陷坑深处那沉重的摩擦声，也明显停滞了一下，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感官（如果它有感官的话）冲击搞得有些“懵”。
“就是现在！冲！”陆景行嘶声力竭地大吼。
林锐早已将油门踩到底！“逐光号”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悬挂系统在极限倒车下发出呻吟，但庞大的车身终于挣脱了陷坑边缘松软岩土的束缚，猛地向后窜去！
履带碾过地上挣扎的甲虫和碎石，车辆如同受惊的野兽，朝着来时的谷口狂飙！两侧岩壁上残存的甲虫试图追击，但它们似乎仍未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恢复，加上车辆速度极快，只能徒劳地追在后面，被越甩越远。
当他们终于冲出狭窄的山谷，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高原上时，所有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座位上。车外，赤红甲虫群没有再追出来，似乎山谷是它们的领地边界。陷坑深处的巨物也没有露面，那沉重的摩擦声渐渐平息，山谷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燃烧瓶引起的火焰还在岩壁上噼啪作响，映照着那片诡异的暗红色岩壁。
“我们……出来了？”苏晴声音颤抖。
“暂时安全了。”陆景行喘着粗气，检查着车外的情况。车辆后部和侧面装甲上布满了甲虫酸液腐蚀的斑痕和撞击的凹坑，但主体结构无恙。艾拉的谐振器因为过载而再次停机，需要时间冷却和检修。
“刚才那下面……到底是什么？”林锐心有余悸地看着山谷方向。
林悦脸色苍白，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努力感知。“很大……很重……‘感觉’很‘钝’，但很……‘饿’。它好像……靠吃石头……和金属……活着？而且……它身上，有和那些很老的‘房子’……差不多的‘味道’。”
靠吃石头和金属存活的巨大生物？还与古老的“先驱者”痕迹有关？
这超出了他们对变异生物的常规认知。或许，在这片古老的高原山脉中，因为独特的地质、辐射和可能的外星能量残留，孕育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生态形式。
他们没有时间深究。确认暂时脱离危险后，他们迅速远离了那片山谷，找了另一处更加隐蔽、视野开阔的山脊背风处停下，进行紧急维修和休整。
艾拉忙着检查谐振器，幸运的是，核心的金色液滴只是因能量冲击而暂时紊乱，并未受损，但外部电路和调控模块需要修理。林锐和迭戈清理车身上的甲虫残骸和酸液，修补受损的装甲涂层。苏晴为大家处理一些轻微的撞伤和吸入性不适。陆景行则负责警戒，同时重新规划路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绕过那片危险的山谷区域。
休整期间，迭戈坐在一块岩石上，擦拭着他的爪刃，望着南方连绵的群山，忽然开口：“我以前听一些从更南边来交易的老猎人说过……安第斯山深处，有些地方，石头会自己‘走’，山谷会在夜里‘唱歌’，还有……巨大的、像是用石头和铁块拼起来的‘山神’，会在云雾里移动，把闯入者拖进地底，再也不见。”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神秘感。“那时候只觉得是吓唬人的故事。现在……有点信了。”
“山神？机械造物？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岩石生命体？”艾拉停下手中的工作，思索着，“结合小悦感知到的‘古老房子味道’和‘吃石头金属’，如果‘先驱者’早期在这里进行过某种大规模的地质改造或生态实验，遗留的造物或能量场在漫长岁月中发生异变，与本地生物、辐射结合，催生出这种东西，并非没有可能。”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能不仅仅是变异的动植物和失控的外星协议造物，还可能包括这颗星球本身，在远古外来干预和后世灾难共同作用下，孕育出的、超越常识的诡异存在。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更加谨慎，尽量避开那些地形过于奇特、或林悦感知到异常“古老回响”的区域。有时宁可绕远路，多花时间，也不愿冒险。
数日后，他们终于驶出了安第斯山脉的余脉，进入了一片更加广阔、相对平坦的高原荒漠地带——巴塔哥尼亚高原。这里的气候更加干旱寒冷，狂风几乎永不停歇，卷起砂石，在地平线上形成移动的黄色帷幕。植被稀少到几乎看不见，只有一些紧贴地面的、多刺的垫状植物。天空永远是一种清冷的、近乎银白的蓝色，阳光炽烈却没有温度。
景色荒凉，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原始的壮美。同时，也意味着暴露的风险增加，以及获取补给的难度达到新的高度。他们必须严格计算水、燃料和食物的消耗，并时刻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适应了这种极端环境的变异生物——比如在狂风中滑翔的、翼展惊人的捕食猛禽，或者潜伏在沙地下、突然发起袭击的装甲蠕虫。
就在他们穿越一片被风力雕琢得奇形怪状的砂岩地貌时，一直负责利用简陋设备监测后方和侧翼的艾拉，忽然发出了急促的警告：
“有信号！不是自然现象！是从我们后方偏东方向传来的！正在快速接近！速度……很快！是飞行器！”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飞行器！在如今的废土，能够升空并远程飞行的载具极为罕见，除了他们之前遭遇过的、那些神秘梭形车可能的空中型号，就只有旧时代残存的、极其幸运保存下来的飞机，或者……某些强大势力拥有的技术。
“是‘他们’吗？”林锐声音低沉。
“信号特征……不完全一样。更加……‘嘈杂’？能量波动不那么‘冷’和‘干净’，更像是……多种能量源和旧技术的粗暴拼凑？”艾拉快速分析着，同时试图调整探测器进行更精确的识别。
然而，对方的速度太快了！不过几分钟，远方的天际线上，已经出现了几个高速移动的黑点！它们以一种不规则的、仿佛醉汉般的轨迹飞行着，伴随着巨大而嘈杂的、如同老旧活塞引擎和某种能量喷射混合的轰鸣声！
随着距离拉近，它们的外形也变得清晰：那是几架造型极其怪异、堪称“空中废品堆”的飞行器！主体似乎是旧时代小型运输机或农用飞机的残骸，但机翼被加长、扭曲，甚至有的焊接了额外的、不对称的翅膀；引擎冒着黑烟和不同颜色的能量尾焰；机身表面覆盖着各种附加的装甲板、天线、甚至还有疑似从“先驱者”遗迹上拆下来的、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能量部件！机腹和机翼下悬挂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老式的转管机枪、火箭发射巢、甚至有一架下面吊着一个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金属捕网！
这些飞行器的涂装也乱七八糟，涂满了各种狂野的图案、粗鄙的标语和难以理解的符号。
“是‘翱翔秃鹫’！”迭戈脸色一变，认出了这些空中来客的来历，“巴塔哥尼亚一带最凶残的空中掠夺者团伙！他们像秃鹫一样到处搜寻猎物，尤其喜欢攻击地面上的旅行者和弱小聚居点！没想到他们活动范围这么靠北了！”
空中掠夺者！而且看起来科技水平虽然粗糙，但数量不少，火力似乎也不弱！
“准备战斗！他们是冲我们来的！”陆景行立刻判断出对方的意图。在这片空旷无遮拦的高原上，“逐光号”庞大的车身如同秃鹫眼中的腐肉，醒目无比。
“逐光号”的自动防空武器（之前修复的部分）立刻抬起，锁定了空中目标。但对方显然经验丰富，几架怪模怪样的飞行器立刻散开，从不同高度和方向扑来，一边用机枪和火箭弹进行骚扰性射击，一边试图绕到“逐光号”的侧面和后方——那里是防御的薄弱点。
子弹和火箭弹打在“逐光号”的装甲上，砰砰作响，虽然暂时无法构成致命威胁，但持续下去必然会造成损伤，更会消耗宝贵的弹药。
“不能被动挨打！”陆景行喊道，“林锐，蛇形机动！别让他们轻易瞄准！艾拉，试着干扰他们的通讯或者引擎！迭戈，车顶交给你，用重机枪压制低空接近的！”
艾拉将刚刚勉强修复的谐振器再次启动，这次她将输出调整为针对特定频段机械振荡的共振干扰模式，希望能引起那些拼凑引擎的部件共振，导致故障。同时，她也释放出一些杂乱的能量信号，试图干扰对方可能存在的简陋雷达或通讯。
迭戈爬上摇摇晃晃的车顶，抓住那挺重机枪的握把，对着俯冲下来的一架掠夺者飞机猛烈开火！炽热的弹链在空中划出轨迹，那架飞机急忙拉起，机翼上被打出几个窟窿，但并未坠落。
空战（如果这能算空战的话）在荒凉的高原上空激烈展开。“逐光号”如同一个笨重但坚固的钢铁刺猬，在秃鹫群的围攻下左冲右突，车顶和侧面的武器不断喷吐火舌。掠夺者的飞机虽然灵活，但攻击手段相对单一，且似乎对“逐光号”的厚实装甲有些估计不足。
然而，对方的数量优势逐渐显现。几轮骚扰后，两架掠夺者飞机似乎达成了默契，一左一右，以超低空姿态，几乎贴着地面，从侧后方急速逼近！它们的目标似乎是“逐光号”的尾部动力系统和履带！
“小心侧面！”林悦忽然惊呼，她的感知捕捉到了那两架飞机驾驶员散发出的、混合着贪婪与残忍的“意图”。
林锐猛打方向，车辆剧烈侧移，险险避开了其中一架发射的火箭弹，但另一架已经逼近到极近的距离，机腹下那个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金属捕网，眼看就要朝着“逐光号”的尾部罩下！
一旦被缠住，履带被锁，车辆就将成为真正的活靶子！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直全神贯注操作着谐振器的艾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没有再尝试干扰引擎，而是将谐振器所有的剩余能量，集中在了一个极其狭窄、尖锐的频段，对准了那架即将投下捕网的飞机驾驶舱位置！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一次精准的、高强度的精神冲击脉冲！虽然无法直接杀死飞行员，但足以在瞬间造成剧烈的头痛、眩晕和意识空白！
嗡——！
一股无形的尖锥刺向了那架飞机。
只见那架气势汹汹的掠夺者飞机，在投网前的最后一刻，突然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剧烈地、不规则地摇晃起来！驾驶舱内似乎发生了混乱，捕网没有按照预定轨迹抛出，而是歪斜着擦着“逐光号”的车顶飞过，落在了前方的空地上。
而失去控制的飞机则一头栽向地面，在远处炸成一团火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掠夺者飞机明显一愣，攻势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和犹豫。他们或许从未遇到过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直接让同伴坠毁的攻击方式。
“趁现在！全速前进！甩开他们！”陆景行抓住机会大吼。
林锐将油门踩到底，“逐光号”发出咆哮，不再纠缠，朝着南方全力冲刺！掠夺者们似乎被同伴的诡异坠毁和“逐光号”突然爆发的速度震慑，追击变得不再那么坚决，在发射了几轮意义不大的火箭弹后，渐渐被拉开了距离，最终悻悻地调转方向，消失在狂风中。
又一次危机解除。但每个人都清楚，在这片荒芜的高原上，他们就像黑夜中的灯塔，会吸引来各种各样的掠食者。
艾拉的谐振器因为这次超负荷的精准精神冲击而彻底过热宕机，短时间内无法再使用。他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防御和探测手段。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在向南前进。
巴塔哥尼亚的狂风呼啸着，卷起沙石，拍打在“逐光号”伤痕累累的车身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往昔的回响，无论是古老的遗迹，还是新近的追杀，都如同这永不停息的风，追随着他们的旅程。
而前方，大陆的尽头，那片被称为“火地岛”的寒冷土地，以及更南方、横亘在通往南极之路上的恐怖海峡——德雷克海峡，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