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水寨的陷落,如同在江东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甘宁、太史慈麾下的北军水师,此刻已完全掌控了柴桑外围的江面,庞大的舰队耀武扬威地巡弋,将这座孤城与外界的水路联系彻底切断。吕蒙率领残部退守内城,清点人数,能战之兵已不足五千,且士气低落,惶惶不可终日。
北军中军大营,随即移驻至已被清理干净的柴桑水寨。旌旗招展,士气如虹。诸葛亮、黄忠、甘宁、太史慈等文武齐聚原属于吕蒙的帅帐之内,商讨下一步攻城方略。
“柴桑内城虽不如水寨般倚仗地利,然其城墙高厚,储粮尚可支撑数月,吕蒙亦非庸才,强攻之下,我军伤亡必重。”黄忠抚须沉吟,他久经沙场,深知攻城战的残酷。
甘宁大大咧咧地道:“怕他作甚!给俺老甘三千精锐,趁夜架起云梯,必能一鼓作气,登上城头!”他新破水寨,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太史慈相对谨慎:“吕蒙新败,必严防死守。强攻虽可,然非上策。需寻其破绽。”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沉静,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将视线投向侍立在一旁,一直默默观察沙盘和地图的年轻参军——陆逊。
“伯言,”诸葛亮温和开口,“你乃江东人士,对此地山川地理、水文气候应颇为熟悉,可有良策?”
陆逊闻言,从容出列。他年纪虽轻,但气质沉稳,经过这段时间在军中的历练,更添几分干练。他走到那幅精细的柴桑周边舆图前,目光落在流经柴桑城西侧的一条不起眼的支流——湓水之上。
“军师,诸位将军,”陆逊声音清晰,带着吴地口音特有的软糯,却字字清晰,“逊确有一策,或可不费一兵一卒,令柴桑内城不攻自破。”
“哦?”帐内众人目光皆聚焦于他。
陆逊的手指沿着湓水的流向缓缓移动:“诸位请看,此湓水,源自庐山(注:古称匡山或庐阜)深处,流经柴桑城西,其河道在城西北处有一天然弯道,地势低洼。每逢夏秋暴雨,庐山山洪倾泻,湓水水位便会暴涨,甚至曾有漫溢淹没沿岸低地的记录。”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虽是冬季,降水不多。然逊观察天象与地理,发现一关键之处。若我军能派遣一支工兵,秘密前往此处河道弯道,择其最窄、两岸土质松软处,掘开堤岸,并非引水灌城,而是改变其河道!”
“改变河道?”甘宁瞪大了眼睛。
“不错。”陆逊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柴桑内城之饮水、浣洗,乃至部分地下水源,皆与湓水暗通。若能将湓水主流人为导向他处,使其远离柴桑城,短期内或许无碍,然时日稍长,城内水源必然枯竭,或变得浑浊不堪!更妙的是,柴桑城内地势并非完全平坦,其西南角有一片区域地势最为低洼,若操作得当,甚至可以让部分改道的河水倒灌入那片低地,形成内涝,进一步破坏其城防和生存环境!”
他抬起头,看向诸葛亮和众将,语气笃定:“此计,可称之为‘水脉枯竭,不战而屈人之兵’!吕蒙纵然能坚守城墙,却无法变出水来。待其城内断水,军心民心动摇,甚至引发疫病,则破城易如反掌!且此举动静远小于直接水淹,不易被察觉,待其发现水源异常,为时已晚!”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消化陆逊这条堪称绝户的计策。此计狠辣,直指守城最根本的命脉——水源!而且充分利用了地理天时,并非依靠蛮力。
诸葛亮眼中异彩连连,抚掌赞道:“伯言此计,深得兵法‘上兵伐谋’之精髓!看似柔和,实则致命。掘改河道,确比直接水淹更隐蔽,也更持久。吕蒙即便有所察觉,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找到新的稳定水源,更无法修复被改道的河流!”
黄忠也捻须点头:“断其水源,确是良策。只是,挖掘河道,工程不小,需多少时日?且需隐秘,若被城中察觉,派兵出城破坏,则前功尽弃。”
陆逊显然早已思虑周全,答道:“老将军所虑极是。湓水此时乃枯水期,水流不大。选取的河段土质松软,若遣三千精锐工兵,日夜轮番作业,多设屏障掩护,五至七日,应可完成改道。同时,可令甘宁、太史慈将军率水军在外围频繁调动,制造即将强攻的假象,吸引吕蒙注意力。再派小股部队佯攻其他城门,使其无暇他顾。”
甘宁一拍大腿:“好小子!这计策阴险……不对,是高明!俺喜欢!军师,就把这掘河的任务交给俺吧!俺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湓水给他改了道!”
太史慈也拱手道:“末将愿率水军配合,牵制敌军。”
诸葛亮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决断道:“伯言之策,甚善!便依此计行事!甘宁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刻挑选三千擅于土木作业、吃苦耐劳的士卒,由你亲自统领,多备锹镐、土囊、拒马等物,于今夜秘密出发,按伯言所标定地点,挖掘河道,改变湓水流向!务必隐秘、迅速!沿途多设岗哨,若有敌军斥候,格杀勿论!”
“得令!”甘宁兴奋地领命。
“太史慈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龙骧水师一部,明日开始,每日在柴桑城东、北两面江面操演,擂鼓呐喊,作出欲强攻姿态!另派小船靠近城墙,以弓弩骚扰!”
“诺!”
“黄老将军!”
“老夫在!”
“命你率朱雀营弓弩手,自明日起,每日向柴桑城南、西两门进行数轮佯攻,发射火箭、炮石,声势要大,但不必真的蚁附攻城,以疲惫敌军,吸引其主力!”
“好!”
“伯言,”诸葛亮最后看向陆逊,“此计由你提出,便由你为甘宁将军参谋,一同前往掘河工地,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调整方案。”
“逊,领命!”陆逊躬身,年轻的脸上充满了被重任激励的光彩。
计策已定,北军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当夜,甘宁与陆逊便率领三千工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柴桑城外的夜色中,直扑那条看似不起眼,却即将决定柴桑命运的湓水。而太史慈和黄忠,则开始按照计划,在正面战场上演一场声势浩大的“佯攻”大戏,将吕蒙和守城军民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城墙之上。
一场围绕着“水”的无声较量,在这座江畔孤城的阴影下,悄然拉开了序幕。吕蒙能否洞察这来自地下的杀机?柴桑内城的命运,已然系于那即将被改变的河道之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破柴桑·吕蒙被困(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