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橡胶厂的蒸汽机刚歇火，铁釜里的橡胶还冒着灼人白汽，苏锦凝捏着块防水靴鞋底，指腹稍一用力，“咔” 的脆响刺破车间燥热 —— 这是第三十七次试错，鞋底仍像冻硬的陶片，一折就裂。
“苏小姐！韧草油运到了！” 阿木扛着两箱油坛冲进来，肩带勒得锁骨泛紫，油坛磕碰的声响还没停，院外突然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急响。北疆信使滚下马背，雪粒顺着破洞棉袍往下掉，冻得青紫的手攥着军牌：“张将军急令！雁门关暴雪封山，三千士兵脚冻得流脓，三日内必须交五千双防水靴！晚一步，就要冻废腿脚！”
苏锦凝心头一紧，刚要让阿木开坛倒油，鼻尖突然撞上股刺鼻酸涩 —— 本该清苦的韧草油，混着类似碎石磨粉的怪味。“别倒！” 她一把攥住阿木的手腕，滚烫油液溅在虎口，瞬间起了个水泡，她却顾不上疼，舀了勺油倒进瓷碗。
“用西域验毒法！” 阿木突然扑过来，火折子 “噌” 地凑向油面，油液瞬间冒起黑烟，火星里还蹦出细碎石渣，“是脆石粉！掺了这东西，橡胶冻了裂、热了脆，士兵穿了要出事！” 他疯了似的拆剩下五箱油坛，每坛底都沉着碎石，封条是新糊的，还印着假的西域商栈章，“肯定是佐藤！昨天他借口看车间，趁人不注意换了油！”
“苏小姐，纯油只剩铁盒里这点了！” 阿木撬开墙角锈铁盒，琥珀色的纯韧草油只够浸四百双靴子的料，“我骑马去西域催货，三天能到！”
“来不及！” 苏锦凝扯过案上西域树脂罐，罐口硬壳被匕首刮得簌簌掉渣，她突然眼睛亮了，“掺这个！树脂能增韧，按三成油、七成树脂调，现在就试！” 阿木手忙脚乱地往铁釜里加树脂，苏锦凝盯着翻滚的混合物，掌心捏出冷汗 —— 要是比例错了，不仅靴子废了，雁门关的士兵还得遭罪。
片刻后，阿木举着块新橡胶片狂奔过来。苏锦凝抓过铁锤 “咚” 地砸下去，橡胶片弯成弧却没裂；扔进冰桶浸半个时辰，捞出来用手掰，弹性十足：“成了！四百双用纯油，一百双用这个配方，连夜赶工！”
“苏小姐！暗卫来报，佐藤的人在厂外晃悠，还揣着火折子，像是要偷配方、烧原料库！” 账房踉跄着冲进来，手里纸条被汗浸得发皱。
苏锦凝眼底寒光乍现：“正好设死局。” 她抓过笔墨，在配方册上涂改 —— 把 “南洋橡胶” 改成 “普通生胶”，“韧草油” 换成 “工业沥青”，还故意写 “生石灰加量三成”，然后把册子放在三号车间显眼木架上，夹层塞了铜铃机关。“阿木，扣银扣发信号！” 她指尖一按袖口银扣（暗卫约定的紧急信号），厉声道，“让老九带两个人守车间梁上，再去凿穿扶桑商队停在码头的货船底，我要他们的假配方连海都回不去！”
刚布置完，院外传来 “叮铃” 脆响 —— 铜铃被触发了！暗卫像猎豹般扑出去，只听 “啊” 的惨叫，一个戴斗笠的扶桑人被按在地上，手里攥着撕烂的假配方册，腰间火折子都快燎到布包。“搜身！用醉魂散！” 苏锦凝走过去，暗卫捏开扶桑人嘴，撒了点西域醉魂散（半个时辰必招供的药粉）。那人立马瘫软，吐着白沫喊：“佐藤说…… 拿到配方就烧车间！黑鲨帮戌时三刻在‘锦云号’香料船必经之路埋伏，带了火枪，要炸船抢真香料，用假配方做布骗波斯人！”
苏锦凝抓起青铜镇纸砸向沙漏：“钱算盘！带两匹正品防水布去悦来客栈，跟波斯商队当场做浸水试验，算清成本账！阿木，通知‘锦云号’提前两时辰启航，让水师派两艘巡逻船护航！”
钱算盘揣着布样和账本狂奔。悦来客栈里，波斯商队首领正对着扶桑布皱眉 —— 之前订的十匹布，三天就起球。钱算盘把两匹布同时浸进海水桶，半个时辰后，扶桑布内层全湿，苏锦凝的布拎起来滴水不沾。“大人您看！” 他翻开账本，指尖点着数据，“扶桑布成本比正品低三成，但废品率高八成；咱们的布耐盐雾、抗冻，波斯王室签独家，十年能省三万两！”
波斯首领当场拍桌，掏出金印盖在合约上：“终止和扶桑合作！预付五千两定金，二十年独家协议，现在就派船队去江南拉货！”
另一边，码头海雾裹着血腥味。佐藤倚着锈铁锚，军靴碾得牡蛎壳 “咔嚓” 响，黑鲨帮二十多个打手揣着火枪躲在木箱后。眼看戌时三刻过了，“锦云号” 的影子都没见着。“大人！不好了！” 手下跌撞着跑来，信被海风刮得乱飞，“波斯王室当众烧了咱们两百匹假布，还发了通缉令！苏锦凝的船提前走了，水师船还凿漏了咱们的货船，假配方全泡烂了！”
佐藤气得眼睛发红，拔出手枪对着天空 “砰” 地开枪：“去橡胶厂！我要亲手烧了她的车间！”
可他刚冲进橡胶厂，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 车间灯火通明，织工们往靴子里塞羊毛，北疆将军穿着黑防水靴，往装满冰水的木槽里一踩，水花溅了满地。他拎起靴子倒了倒，一滴水都没漏：“好靴子！比皮靴暖和十倍！” 将军转头看见苏锦凝，掏出兵符拍在案上，“五千双现在签单，以后北疆所有军需靴都从你这订！对了，水师李提督是我老战友，我刚写了推荐信，他的防水帆也让你做！”
“佐藤先生，别来无恙？” 苏锦凝转身，暗卫押着几个黑鲨帮打手过来，手里拎着火枪，“你的人想炸船，人赃并获，还有什么话说？”
佐藤突然掏出张泛黄的纸，抖得哗哗响：“这是你爹早年跟扶桑商会签的合约！上面写着共享橡胶技术，你凭什么独占！”
苏锦凝接过合约，只扫一眼就笑了：“佐藤先生，伪造也得专业点 —— 这印章是十年前才启用的，我爹去世都十二年了。” 她从袖中掏出真契约，红笔写着 “永不与扶桑奸商合作”，“按大靖律，你窃密、勾结海盗、意图纵火，够判流放三千里。想活命，就签这份合约：扶桑商会五年内的橡胶制品，必须从锦绣庄进货，每批提两成利润，不然现在就送你去官府！”
佐藤的脸从通红变成惨白，手指抖得握不住笔，刚要撕合约，暗卫的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签！” 他咬着牙写下名字，墨迹像血一样滴在纸上。
看着佐藤被拖走，钱算盘抱着账本跑进来，笑得嘴都合不拢：“苏小姐！波斯商队追加三千罐密封胶，水师订两千张防水帆，北疆预付一万两定金！南洋商队也来信，要订五千个橡胶船底，说能抗台风！”
苏锦凝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新船厂地基上的灯火，铁釜里的橡胶还在冒热气。她摸了摸虎口的水泡，突然觉得浑身松快 —— 这不仅是赢了佐藤，更是把锦绣庄的招牌，牢牢钉在了东亚橡胶市场的版图上。而车间里，阿木正拿着新调的橡胶配方记录，钱算盘在核算海外订单利润，北疆将军的推荐信就压在案头，属于她的商业帝国，正借着这场胜利，向更远的海域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