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下潜带来的失重感尚未完全褪去，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百合花香便蛮横地钻入了鼻腔。这香味太重了，重到像是为了掩盖某种陈旧血肉腐烂后的腥甜。
脚下的触感变得坚实。不再是恶魔一号那冰冷的金属地板，而是柔软、厚重，却仿佛浸透了液体的红毯。
林凡猛地睁开眼。
那一瞬间，饶是见惯了星际毁灭、黑洞吞噬这类大场面的他，瞳孔也微微一缩。
“我去……这也太阴间了。”
入眼是一座宏伟得令人压抑的哥特式大教堂。穹顶高悬，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下，却不是温暖的金黄，而是一种病态的惨白，像是医院停尸房里的冷光。
悠扬的管风琴声在穹顶回荡，曲调圣洁，却透着一股让人骨子里发寒的死寂，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踩在神经线上跳舞。
教堂的宾客席上，座无虚席，黑压压的一片。
左侧，清一色的女性天使，银甲锃亮，金发柔顺，她们坐得笔直，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蜡像，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完全一致；右侧，是形态各异的恶魔战士，往日里那股子满嘴脏话的狂躁劲儿全没了，一个个正襟危坐，乖巧得像是在上思想品德课的小学生。
而在那遥远的尽头，神坛之上，一道身披洁白婚纱的倩影背对而立。
那头标志性的酒红色短发，即便只有一个背影，也透着股倔强与孤傲。
蔷薇。
“这算什么？盗梦空间？还是蔷薇这丫头潜意识里恨嫁了？”林凡嘴角抽搐，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是想嫁人……那那个倒霉的新郎是谁？”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冷哼。
“哟，这不是咱们的林凡大神吗？业务挺繁忙啊。”
凉冰双手环抱，那双勾魂的凤眼危险地眯起，目光越过人群，直指教堂入口。她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却没激起任何涟漪，这里的空间规则被锁死了。
“什么意思？”林凡下意识回头。
“轰——！”
厚重的橡木大门轰然洞开。
在万众瞩目的“圣洁”光辉中，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身影，踩着猩红的地毯，缓步走来。
他面容英俊，剑眉星目，嘴角挂着一抹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完美微笑，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精准得如同用游标卡尺量过。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林凡的脸瞬间绿了。
那是一张他每天照镜子都能看到的脸。
那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一张顶着林凡脸皮，却没有任何灵魂波动的“东西”。
“呵。”另一侧，凯莎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三分冷意，七分戏谑，“夫君，解释一下？这边刚把我复活，那边就要迎娶我的好妹妹？这就是你说的‘心里只有我’？”
“你是想把我们姐妹俩一锅端了？”凯莎银色的眸子微眯，两把无形的银翼似乎正在空气中凝聚。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林凡感觉头皮发麻，指着那个冒牌货大骂，“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一脸假笑，看着就虚！我本人哪有这么油腻？这绝对是栽赃陷害！这是对我人格和审美的双重侮辱！”
“切，男人。”凉冰补刀，“嘴上说着不要，潜意识里怕是早就想这么干了吧？啧啧，这一身新郎装，看着还挺人模狗样的。”
虽然嘴上在斗嘴，但这三人的站位却在瞬间变成了最完美的防御三角。
“别贫了，不对劲。”凯莎的声音骤然转冷，她不再看那个冒牌货，而是将目光扫向了周围的宾客，“林凡，小心点。那些天使……没有眼神。那是躯壳，是被人提着线的尸体。”
话音未落，管风琴的音浪骤然拔高！
滋滋滋——！
那是某种极其尖锐的高频音，就像是长指甲狠狠刮过黑板，又像是无数冤魂在耳边尖叫，刺得人耳膜生疼，脑浆仿佛都要在颅骨里沸腾起来。
当那个“冒牌林凡”路过宾客席的瞬间，那些死寂的人群，动了。
没有转身，没有起立。
所有天使和恶魔的头颅，竟齐刷刷地在脖颈上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咔嚓——！！！”
整齐划一的骨骼碎裂声，在这空旷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清脆，令人毛骨悚然。
更恐怖的是，随着颈骨折断，天使那圣洁完美的面皮瞬间从中间撕裂，像是成熟过度的果实爆开，从皮下挤出一颗颗充血、浑浊、布满血丝的硕大独眼！
“咕叽……”
恶魔那狰狞的獠牙开始融化成一滩滩黑水，嘴角撕裂至耳根，垂下无数湿滑、腥臭、还在不断蠕动的深蓝色触须！
那是来自深渊的凝视。
仅仅一眨眼，满堂宾客尽数化作了不可名状的怪物！
它们用那些非人的扭曲器官，死死盯着闯入的三人，喉咙里滚动着黏稠的“咕噜”声，那是某种古老而亵渎的咒骂，仿佛在诅咒一切还在呼吸的生者。
这一幕，SAN值狂掉！
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的人当场疯癫。
“妈的，真恶心！”凉冰骂了一句脏话，下意识地往林凡身后缩了缩，哪怕是身为恶魔女王，这种生理性的不适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这就是蔷薇那丫头的梦？她平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凯莎神色凝重，周身泛起微弱却坚韧的神圣光辉，试图抵御空气中弥漫的污秽气息，但那光芒却被压制得只能维持在体表三寸。
“这里已经被彻底污染了。”林凡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金色的瞳孔中数据流疯狂闪烁，试图解析这里的规则，“这不是简单的精神控制，这是深层灵魂的侵蚀。蔷薇心中最美好的幻想——那场原本属于她的婚礼，已经成了这群孽种的巢穴。这帮杂碎，把她的梦境当成了自助餐厅！”
神坛上，那个“冒牌林凡”已经走到了蔷薇身边。他伸出手，动作温柔而强势地牵起了蔷薇那戴着白手套的手。
蔷薇缓缓转身。
她画着精致绝美的新娘妆，美得惊心动魄。
可那双眼中，却充满了痛苦的挣扎、绝望与迷茫，像是一个即将被献祭给邪神的祭品，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发出了无声的求救。
阴影蠕动。
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高大身影，如同从沥青沼泽中爬出一般，从神坛后方的黑暗中缓缓浮现。
它没有脸。
在那宽大的兜帽之下，是一片深邃、扭曲，能吞噬所有光线的纯粹虚无，只有一个缓缓旋转的幽蓝色漩涡。
“虚空孽种。”林凡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个源头，“找到你了，装神弄鬼的东西。”
那个“神父”并未理会林凡等人的注视，甚至连那个漩涡都没有丝毫波动。它只是用一种沙哑、古老，如两块朽木互相摩擦发出的非人语言，开始主持这场亵渎的仪式。
“……现在，我将赐予你们终极的升华。”
“蔷薇，你是否愿意，抛弃那副腐朽脆弱的血肉皮囊，斩断那些无趣且低级的情感枷锁，拥抱面前这位代表着永恒真理的……虚空？”
孽种牧首的声音带着一种钻入骨髓的魔性，每一个音节落下，都在空气中激起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
蔷薇的身体剧烈颤抖，眼中的挣扎之色愈发微弱，那一抹清明如同风中残烛，眼看就要熄灭。
“不能让她开口！一旦同意，灵魂契约就成了！”林凡暴喝一声，周身量子光辉暴涨，正欲强行冲锋打断仪式。
然而，就在他脚步刚动的刹那，那片虚无的“脸”缓缓转向了他们。
那是一种高维生物俯视蝼蚁的傲慢。
“入侵者……清除。”
“规则重写：噩梦囚笼。目标锁定：林凡、凯莎、凉冰。”
“执行。”
随着那冰冷的声音落下，整个教堂的画面如同一面被重锤击碎的镜子，瞬间崩塌！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眩晕，林凡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再次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那令人窒息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林凡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烈火焚烧的焦土之上。
天空是血红色的，大地是焦黑的。熟悉的残垣断壁，熟悉的城市地标。
那是已经化为炼狱的地球·北之星。
远处，曾经代表着希望的天刃七号，此刻断成了两截，冒着滚滚黑烟，斜插在崩塌的巨峡市中心，像是一座巨大的墓碑。
而在他正前方，一幅让他心脏骤停、血液逆流的画面赫然呈现。
巨大的黑色十字架，耸立在漫天火海之中。
那是凯莎。
她被无数根漆黑、流淌着粘液的虚空锁链洞穿了四肢与胸膛，死死钉在上面。
她那双曾经遮天蔽日的银色羽翼，此刻寸寸断裂，只剩下染血的骨架。金色的神血顺着锁链滴落，染红了身下的焦土。
那张绝美、威严的脸庞低垂着，双目紧闭，生机全无。
死了。
那个刚刚还在他身边，那个他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女人，死了。
“不……不……”
林凡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看到了吗，林凡？”
那个阴冷、粘腻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炸响，带着高高在上的嘲弄与怜悯，像是恶魔在耳边的低语。
“这就是你的归宿。无论你怎么挣扎，你所珍视的一切，最终都会在虚空的洪流下化为乌有。你的爱人会死，你的家园会毁灭，而你……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像条狗一样看着。”
“放弃吧。这种痛苦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接受虚空的恩赐，你将获得真正的永恒，再也没有离别，再也没有死亡……”
绝望。
巨大的悲伤与无力感，如同灭顶的海啸，顺着那个声音的诱导，瞬间淹没了林凡的理智，试图将他的意志彻底冲垮。
林凡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身体微微颤抖，似乎真的在这一刻崩溃了。
那个声音更兴奋了，它感觉到了猎物的动摇。
然而。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沦的最后一秒。
他突然低下了头，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
“呵呵……呵呵呵呵……”
笑声从低沉变得癫狂，最后化作充满暴戾、几乎要咳出血来的狂笑，震得周围的火海都在颤抖。
“喂，那边那个躲在阴沟里的脏东西。”
林凡猛地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点恐惧与悲伤？
那双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足以焚尽苍穹的怒火，以及看小丑般的极致轻蔑。
“你就这点想象力？嗯？”
“老子生吞过黑洞，手缝过星辰，甚至从冥河的尽头把神明拽回人间。”
林凡抬起手，指着十字架上那具虚假的尸体，嘴角咧开一抹狰狞如恶鬼的弧度。
“拿这种低劣的戏法来动摇我的道心？你他妈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凯莎？”
“我老婆，可是诸神之王！她是宇宙间最傲慢、最强大的存在！就算真的战死，她也会拉着半个宇宙陪葬，而不是像这块烂肉一样挂在这里！”
“她的命，除了我，谁也收不走！阎王爷来了都得给我递烟！”
“你以为这是我的噩梦？”
“不，你错了。”
林凡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焦土寸寸龟裂。
“这他妈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林凡周身的气势骤然一变，宛如一柄蒙尘已久的利剑终于出鞘，直刺苍穹。无数金色的数据流在他周身疯狂涌动，那是凌驾于一切幻术之上的绝对算力。
“老子连宇宙的物理法则都敢掰一掰，还怕你这区区一个只会意淫的幻觉？”
“【天算·量子坍塌·真理覆写】！”
“给老子——碎！！！”
轰——！！！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金色量子风暴，以林凡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能量的冲击，那是规则的碾压！是绝对理智对混乱逻辑的降维打击！
周围那片由虚空规则构建的、燃烧的地球废墟，在这股绝对霸道、不讲道理的意志力面前，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纹！
咔嚓！咔嚓！砰！
黑暗褪去，幻象崩解。
那个所谓的“北之星炼狱”，化作无数幽蓝色的碎片消散。
林凡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中，周围是一个由幽蓝色规则链条编织而成的球形囚笼。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这囚笼内壁投射出的精神毒素。
“垃圾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林凡不屑地撇了撇嘴，右拳紧握，金光汇聚成实质化的拳锋，那是属于“绝对量子掌控者”的骄傲。
“滚开！”
砰——！！！
一拳轰出，空间震荡。
那个号称坚不可摧的规则囚笼，在他这一拳之下，应声炸裂成漫天光点，连个响都没听全。
林凡一步踏出破碎的囚笼，重获自由。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幽蓝色囚笼，分别困着凯莎和凉冰。
“好了，热身结束。”
林凡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一阵爆豆般的脆响，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看向虚空深处那双惊恐的眼睛。
“接下来，是时候去把那群孽种一个个捏死了。”
“顺便，救救我的女王老婆和那个傲娇的小姨子，让你们这群杂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