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款,龚弘转头看向Nueng,脸上漾着符合学生身份的爽朗笑意:“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算投缘,等我下课后,咱们一起吃顿饭吧?我来请客。”
Nueng望着眼前穿着校服、笑容澄澈的龚弘,又扫了眼身旁满眼期待的阿Nueng,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画店的玻璃窗,落在堆叠的颜料管上,漾出细碎的光斑。龚弘抬手瞥了眼腕表,笑着对两人说:“我先回学校一趟,下课就来接你们。阿Nueng别乱跑,乖乖等我。”说完便和Nueng道别,带着阿Nueng离开了画店。
龚弘依照“学生”的行程返回学校上课,下课铃声刚响,她便拎起书包快步走出教学楼,驱车先到阿Nueng的学校接上她,又折回鳄鱼头旧市场的画店接Nueng。
Nueng走出店门,瞥见停在路边的保时捷时,瞳孔倏地一缩,眼底满是错愕——早上那个穿着朴素校服、看着青涩的女学生,竟开着这样的车。难怪买画时她眼都不眨,干脆利落地付了款。
她愣了几秒,才被阿Nueng拉着坐上后排。
龚弘自然地坐进驾驶位,侧头递过一瓶冰镇椰子水,笑意温和:“Nueng阿姨,刚看你收拾画具出了不少汗,喝点这个解解暑。”
说罢,才发动车子,往市中心的商场驶去。
三人选了家环境惬意的泰式餐厅,点好餐食后,Nueng坐在龚弘和阿Nueng对面。
看着龚弘熟练地帮她和阿Nueng拆开一次性餐具,又细心地挑出冬阴功汤里的香菜。
还轻声确认:“Nueng阿姨,你不吃香菜对吧?阿Nueng之前跟我提过,我怕记混了。”
她的动作温柔又自然,Nueng心里的诧异尚未散去,只轻轻点了点头。
吃到快结束时,chet的指尖刚碰到印着泰式花纹的菜单,余光就瞥见了Nueng。
眼底瞬间涌上来惊喜的笑意,语调也跟着轻快起来,抬脚便朝她快步走去。
“我去趟卫生间。”Nueng瞥见chet走来,心头一紧,只想躲开,匆匆丢下这句话,便起身要往走廊走。
“等等。”chet见她要走,立刻出声叫住,脚步也追了两步,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你认识他吗?”阿Nueng看看神色慌乱的Nueng,又瞧瞧一脸热切的chet,满眼好奇地追问。
“不认识。”Nueng垂眸避开chet的视线,语气刻意装得冷淡疏离,随即抬眼看向他,故作疑惑,“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chet望着这个差一点就成为自己妻子的人,过往的点滴翻涌心头,满是怀念。
听见她刻意说不认识,他也顺着话头轻声应着,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
递到Nueng面前:“忘了说,我是国际会议员候选人,今天来这边做民调。这是我的名片,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吧。”
Nueng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才伸手接过名片。
指尖触到微凉的卡纸,她低头扫了眼上面的名字和头衔,再抬眼看向chet时,眼底情绪翻涌,却一句话也没多说。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龚弘,此时才淡淡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这位先生,我们还在用餐,要是没别的事,还请不要打扰Nueng阿姨。”
待chet离开,三人也没了继续用餐的心思。
龚弘叫来服务员结完账,拿起椅背上的包,轻声对两人说:“走吧,要是没别的想去的地方,先散散步,我再送你们回去。”
离开餐厅后,龚弘没多言语,只是安静走在旁边,偶尔抬手帮阿Nueng拂开吹到脸上的碎发。
阿Nueng却揣着满肚子疑问,目光黏在Nueng身上,一刻也没挪开。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Nueng抱臂放慢脚步,侧头看向阿Nueng,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你是不是对那个候选人有想法?”阿Nueng不绕弯子,直愣愣地问。
“哈?”Nueng被问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答我啊,是不是?”阿Nueng追着不放,语气笃定,“要是没想法,你干嘛收他的名片?”
“我有没有想法,跟你有什么关系?”Nueng的语气冷了几分,加快了脚步。
“当然有关系!”阿Nueng小跑两步追上,声音软下来,“因为我把你当成亲人啊。”
Nueng的脚步顿住,语气缓和了些:“家里没人陪你聊天吗?怎么突然问这些?”
“我不知道该跟他们聊什么。”阿Nueng的声音低下去,沉默片刻又说,“可能是代沟吧,和家里人总隔着一层。”
“是父母年纪太大,聊不到一块儿?”Nueng问。
“我没和父母住在一起。”阿Nueng摇摇头。
“那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不在了。”阿Nueng的声音轻飘飘的,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抬头看向Nueng时,眼眶微微泛红,“怎么不说话了?是你先提起这个话题的,我现在心里难受得很,你继续问啊,别停。”
Nueng心头一沉,沉默了一瞬,才轻声追问:“那你现在和谁住在一起?”
“和外婆。”
“就你们两个人?”
“嗯,只有我们俩。”
“那你就这么跑出来,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Nueng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万一她在家晕倒了,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阿Nueng的声音裹着委屈。
说完便不再看Nueng,快步走到龚弘身边,拽住她的胳膊,眼眶红红的。
龚弘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拍着阿Nueng的后背,温声对Nueng说:“Nueng阿姨,阿Nueng心里肯定委屈极了,你别这么说她。她要是真不在意,也不会把这些事说给我们听的。”
“你外婆……很凶吗?”Nueng追上来,放软了语气。
“嗯。”阿Nueng的声音闷闷的,埋在龚弘的胳膊上,不肯抬头。
“所以你跑出来,是和她吵架了?”Nueng又问。
“嗯。”阿Nueng蔫蔫地应着。
“笑什么?这件事很严肃的。”阿Nueng见Nueng嘴角扯了一下,不满地抬头,眼眶还红着。
“没笑。”Nueng敛了神色,只是想起些旧事,又追问,“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和外婆吵架?”
“考试没拿到满分,她就打我。”阿Nueng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龚弘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捏了捏,无声地安抚着。
“一个老人家能有多大力气?就算打了,也不会疼的吧。”Nueng下意识脱口而出,话刚说完,目光就落在了阿Nueng腿上缠着的纱布上。
记忆猝不及防翻涌,高中时的画面撞进脑海。
祖母握着冰凉的戒尺,一下又一下抽在她的腿上,厉声呵斥:“你只能给我拿满分,听到没有?!”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忍,腿上的疼意钻心,却连眼泪都不敢掉。
Nueng的思绪拉回现实,看着阿Nueng架在鼻梁上的厚镜片,忍不住问:“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会戴这么厚的眼镜?”
“嗷,这个啊。”阿Nueng摸了摸眼镜框,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龚弘的手依旧搭在她肩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给她无声的支撑。
“我妈当初不想生下我,是和我谈了条件,才把我生下来的。”阿Nueng看了眼龚弘,接着对Nueng说。
“这和近视有什么关系?”Nueng满脸疑惑。
“我出生的时候发育都没完全,差点就瞎了。”阿Nueng说得云淡风轻。
龚弘却蹙起眉,轻声打断她:“阿Nueng,别这么轻描淡写的,受了委屈不用憋着。”
阿Nueng摇摇头,耸耸肩:“因为不知道该为什么悲伤啊。事情都过去了,不管好坏,就让它过去吧。”
“况且最后我妈也怕失去我,家里赶紧把她送进医院,事情才算结束。也正因为这样,我的近视才这么严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