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江城表面风平浪静。
老城区的居民们依旧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对那夜废弃工厂发生的一切茫然不知。
只有一些靠近工厂的住户,隐约听到些不寻常的动静,也只当是野狗争食或顽童玩闹,并未深究。
然而,在这份世俗的宁静之下,江城的暗世界却因陆远那夜的雷霆手段,掀起了滔天巨浪。
城北,某处隐秘的私人会所。
室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郁的草药与檀香混合的奇异气味。
枯骨长老盘坐在一个蒲团上,干瘦的身躯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面前,那名被陆远废去修为、侥幸捡回一条命的长老,正匍匐在地,涕泪交加地诉说着当晚的经过。
“……长老,那陆远……他,他根本不是初入元婴!其力量诡异霸道,属下等人的攻击,连他的衣角都未曾碰到……李长老和血煞宗的狂屠,一个照面便……便形神俱灭了!”废人长老声音嘶哑,充满了后怕与绝望。
枯骨长老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眼眶中跳动着两点幽绿色的魂火,他干枯的手指死死抠进掌心,发出“咯吱”的声响。
“混沌星辉……方寸之间,碾压鬼将后期……”他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看来,星陨之墟的传承,比预想中还要惊人。窥天镜……果然不愧是……”他后面的话语含糊不清,似乎涉及极大的隐秘。
“长老,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那陆远放话,若再敢靠近或伤及凡人,便要……”废人长老不敢再说下去。
“闭嘴!”枯骨长老厉声打断,幽绿魂火剧烈跳动,“废物!一点挫折便吓破了胆!”
他深吸一口气,那草药檀香的气息涌入他干瘪的胸腔,似乎平复了些许暴怒。
“传令下去,”枯骨长老的声音重新变得阴冷,“所有门下弟子,暂时撤离墨韵轩周边区域,不得再轻易挑衅陆远。”
“长老?”废人长老难以置信地抬头。
“哼,匹夫之勇,徒增伤亡。”枯骨长老冷哼,“此子已成气候,强攻非是上策。更何况,特勤九处那帮鹰犬,此刻必然盯着我们。既然硬刀子暂时砍不动,那就换软刀子。”
他眼中幽光闪烁:
“他不是要守护那些凡人蝼蚁么?那就从他身边的人,或者……从那些他无法时刻守护的‘区域’入手。界域探索会那边,不是一直在找‘钥匙’么?正好,可以借他们的手……”
特勤九处,江城分部。
沈青鸢站在巨大的全息投影幕前,上面清晰地回放着由高空侦察法器和地面能量监测点重构出的废弃工厂战斗画面。
画面中,陆远的身影模糊,但那举手投足间碾杀元婴、控制力量丝毫不外泄的表现,被一次次慢放、分析。
“能量利用率高达97.3%,逸散率低于2.7%,核心杀伤范围控制在目标周身五米内,对周边环境影响等级:微乎其微。”戴着金丝眼镜的技术员汇报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这种级别的力量控制精度,在记录在案的鬼王级存在中,位列前茅。”
沈青鸢面无表情地看着画面中陆远最后那道消失的身影,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
“评估报告出来了,组长。”短发女队员拿着一份文件走来,“目标陆远,实力评估由乙上调整为甲下,潜在威胁等级维持乙上,但可控性评估由待观察提升至较高。其行为模式显示,具备清晰的底线意识,对世俗秩序无明显破坏倾向,且有与官方合作意愿。”
沈青鸢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
“甲下……”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评级,这意味着在官方的评估体系中,陆远已经从一个需要重点关注的不稳定因素,正式晋升为具备战略价值的高端个体力量。
“通知下去,”沈青鸢做出决断,“撤销对墨韵轩的主动监视点位,改为外围情报收集。在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其危害社会秩序前,以观察与合作试探为主。另外,将评估报告加密,上传总部。”
“是!”
墨韵轩内。
陆远并未因外界的风浪而松懈。
这两日,他几乎足不出户,全心沉浸在巩固境界与熟悉新力量之中。
静室内,他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窥天镜。
镜面之上,混沌光晕与三道星辉符文交相辉映。他并非在强行修复镜身,而是尝试以自身混沌星辉为引,温和地滋养镜灵,同时加深与苏婉的灵性连接。
苏婉的灵体比之前凝实了不少,虽未完全恢复巅峰,但已能长时间显化。
她偶尔会指点陆远一些运用力量的技巧,虽然语气依旧是那副傲娇嫌弃的调子。
“呆子,星辰之力并非蛮力,需引而不发,念动即至。你那般催谷,是生怕别人不知你力气大么?”
“混沌之意,在于包容与演化,可同化万法,亦可模拟万法,莫要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在她的指点下,陆远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愈发精妙圆融,不再仅仅局限于蛮横的碾压,更多了几分举重若轻的韵味。
玉衡子则忙于与观星阁总阁联络,调阅古籍,同时利用观星阁的情报网,密切关注着玄阴宗、界域探索会等势力的动向。
叶知秋则在院落周围布下了一层极其隐蔽的清音净域阵,此阵并无强大防御力,却能极大程度地干扰和净化外来的窥探神念,并有一定预警之效,让墨韵轩更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安全屋”。
这日傍晚,玉衡子从外面回来,脸色带着一丝凝重。
“陆客卿,有消息了。”他将一枚玉简递给陆远,“总阁那边翻查了一些极为古老的札记,关于归寂之地,记载确实极少,且语焉不详。只提及那似乎是比星陨之墟更加古老、更加接近世界本源法则的残骸,据说连上古大能都对其讳莫如深。而钥匙……有多种说法,有的说是特定的血脉,有的说是某种信物,也有的说……是具备特定命格或承载特殊因果之人。”
陆远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退出,眉头微蹙。
苏婉感应到他的目光,灵体微微一动,轻声道:
“妾身亦有种感觉,那‘钥匙’之说,或许并非指实物,而是与吾等……息息相关。”
就在这时,叶知秋也走了进来,清冷的眸子带着一丝了然:
“我师门回讯了。聆风阁古籍中,有一则残篇提及,‘当群星归位,古镜重光,沉寂之地将再现波澜’。师门长辈推测,这‘古镜’,很可能指的就是与昆仑镜相关的器物。”
群星归位?古镜重光?
陆远心中一动,他获得的星辰传承,苏婉的苏醒与窥天镜的修复,似乎正隐隐对应着这则预言。
玉衡子抚须沉吟:
“看来,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你和这面镜子。陆客卿,你已是风暴的中心。”
陆远握紧了手中的窥天镜,感受着其中苏婉传递来的坚定意念,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玉衡子和叶知秋。
“既然避不开,那便迎上去。”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在下一波风暴来临之前,我们必须掌握更多的主动。前辈,叶姑娘,关于‘归寂之地’和‘钥匙’的线索,还需继续追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同时,我们也该考虑,如何给那些躲在暗处的‘朋友’,主动送上一份‘惊喜’了。”
平静之下,暗流更急。棋局上的棋子,已开始自行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