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西行志更坚 前路指向北
车轮碾过最后一片泛着微光的苔藓地时，车厢里的空气骤然收紧。
不是物理上的压迫——那层源自“母亲之树”的生命祝福仍在持续作用，像一层看不见的温水包裹着每个人，过滤着外界辐射尘埃的刺痛，抚平着精神深处惯常的焦躁。
是心理上的落差。
孙悟坤坐在副驾驶座，那条新生的左臂平放在膝上。皮肤下隐约可见淡绿色的脉络，那是树心能量与机械神经接驳口融合后留下的印记。他闭着眼，用新觉醒的能量感知“看”着窗外：身后圣地的生命力场如同温暖的湖泊，泛着柔和的翠绿光晕；而前方，熟悉的废土景象则是一片污浊粘稠的暗黄色沼泽，能量流动迟滞混乱，偶尔闪过几丝代表危险的猩红。
“像从澡堂子一脚踩进了化粪池。”他睁开眼，啐了一口。
驾驶座上，白玲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她的机械感知能力正与骊歌残存的诊断系统深度对接——这是圣地修复后意外获得的提升，她发现自己能“听”懂这辆老战车更细微的呻吟与诉求。
“主引擎负荷62%，右侧履带传动轴有轻微形变，能量盾发生器……基本是个摆设。”她声音平静，像在念菜谱：“好消息是，树心能量场在装甲内部形成了一层临时固化膜，十二小时内结构强度不会恶化。”
“十二小时？”后排的朱戒猛地坐直，怀里的压缩干粮撒了一身：“那之后呢？散架？”
“之后需要真正的金属焊接和零件更换。”白玲瞥了眼后视镜：“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能修车的地方。”
沙明坐在车厢尾部狙击位，枪口始终对着侧窗外。闻言，他冷冷补充：“以及决定往哪儿开。”
这话让车厢陷入短暂的沉默。
骊歌继续颠簸前行。
半小时后，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岩壁凹陷处停下。
说是休整，其实是不得不停——孙悟空突然抬手示意，他感知到前方五公里处有异常能量淤积，像是一潭“死水”中突然出现的漩涡。
“规模不大，但能量特征很……脏。”他皱着眉头描述：“和圣地那种纯净的生命力完全不同，也不是普通辐射尘。更像……嗯，像什么东西腐烂发酵后产生的沼气池，还掺了铁锈和血腥味。”
白玲立刻展开精神感知。片刻后，她脸色微白：“是变异生物群聚地。数量……很多。而且有微弱的精神干扰场，我的感知被扭曲了，无法精确计数。”
“绕路？”朱戒问。
唐启元摊开那张破旧的地图。羊皮纸边缘已经磨损起毛，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炭笔标注着已知的势力范围和危险区。他的手指沿着他们计划的西北方向滑动，最终停在一片用红叉标记的区域。
“这里是‘腐巢’。”唐启元的声音低沉：“老莫之前提过，自由城邦联盟的商队宁可多走一百公里也不愿靠近。说是大灾变前某个化工厂遗址，泄露的化学品和辐射结合，催生出了一整窝……很难形容的东西。”
“多难形容？”孙悟空活动着左臂，新生的肌肉与机械构件摩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商队的原话是：‘长得像剥了皮的人，但会爬墙，吐的酸液能蚀穿装甲板，而且砍掉脑袋还能活十分钟。’”唐启元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它们似乎有某种集体意识，会设伏。”
沙明已经架起了狙击枪，透过高倍镜观察远方地平线：“如果是必经之路，就必须清理。否则回来时可能被堵截。”
“那就清。”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正好试试这条新胳膊。”
“别莽。”白玲按住他：“你的能量感知能穿透它们的干扰场吗？我需要确切的数量和分布。”
孙悟空闭眼，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温暖的生命能量与力量碎片带来的锐利感知开始交融。这一次，他“看”得更深——那片污浊的能量漩涡逐渐清晰，显现出三十七个大小不一的“光团”。光团之间由细细的、粘稠的灰色能量丝连接，共同汇聚向漩涡中心一个格外庞大且黑暗的核心。
“三十七个。中心有个大家伙，能量强度是其他的三倍以上。”他睁开眼，额头渗出细汗：“那些连接丝……像神经网。我猜，砍掉小兵没用，得干掉中心的‘脑子’。”
唐启元点头，信念场域悄然展开。一股令人心神镇定的力量弥漫车厢，众人的呼吸都平稳了几分：“那就制定战术。沙明，你负责远程压制和点名外围目标。孙悟空、朱戒，你们正面佯攻，吸引注意。白玲，你和我找机会切入核心——你的机械感知应该能定位那个‘脑子’的确切位置。”
“骊歌怎么办？”朱戒问。
“停在安全距离，作为火力支点。”白玲已经调出武器系统面板，“虽然能量盾废了，但主炮还能打三发。够了。”
计划简单，但基于对彼此能力的信任。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磨砺出的默契。
战斗比预想得更棘手。
腐巢位于一座半坍塌的厂房内部。锈蚀的钢架如同巨兽骸骨，地面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粘稠的、泛着荧光的紫色菌毯。那些怪物确实像剥了皮的人形，但关节反转，指尖是锋利的骨刺，张开的嘴里能看到蠕动的、分泌酸液的腺体。
沙明的第一枪打爆了外围一只怪物的脑袋。粘稠的黑色体液喷溅，但无头尸体竟继续前冲了十几米，才被孙悟空的合金左臂一拳轰碎胸腔。
“真他娘的邪门！”朱戒抡起战斧砍翻另一只，斧刃却被酸液蚀得滋滋冒烟。
孙悟空冲在最前。他的左臂此刻展现出惊人的适应性——树心能量不仅修复了神经接驳，更让机械构件与生物组织的结合达到了新高度。每一次挥拳，他都能清晰感知到力量在肌肉、骨骼、合金之间的传导路径，并能通过微调能量输出，实现爆发力与耐力的平衡。
更重要的是防御。当一只怪物突然从天花板扑下，酸液唾沫直喷面门时，孙悟空体表那层“生命纱衣”应激亮起。淡绿色的光晕与酸液接触，没有完全阻隔，却将其腐蚀性削弱了大半。剩余酸液溅在护甲上，只留下浅痕而非蚀坑。
“这纱衣能削弱能量攻击！”他吼道，左臂顺势上挥，将怪物从中间撕开。
白玲和唐启元已经趁机潜入厂房深处。越靠近中心，那股精神干扰越强。白玲的机械感知开始出现重影，耳边响起细碎的、仿佛无数人梦呓般的低语。
“坚持住。”唐启元将信念场域集中在她周围。那些低语声被一层温润而坚定的意志力隔开、稀释。
终于，他们看到了“核心”。
那是一只比其他怪物庞大两倍的个体，但它没有四肢，整个身体像一颗巨大的、搏动的大脑，嵌在菌毯最厚处的中央。无数灰色的能量丝从它体表伸出，连接着每一个子体。它表面布满血管状的凸起，正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律收缩舒张。
“就是它！”白玲强忍恶心，抬手就是一枪。
能量手枪的光束击中大脑怪的表皮，却只烧出一个浅坑。伤口处迅速分泌出黑色黏液填补，同时所有子体同时发出尖啸，疯狂回防。
“常规攻击无效！”唐启元拉着白玲后撤：“需要更强力的能量冲击，或者……切断它的能量来源！”
外圈，沙明已经点杀了十一只子体。但剩下的二十六只完全放弃了对外围的进攻，全部涌向中心。孙悟空和朱戒压力骤增。
关键时刻，孙悟空突然福至心灵。
他回忆起在树心深处感受到的那种“流动”——生命能量如何沿着特定路径循环、汇聚、爆发。眼前这个大脑怪，它的能量供给似乎也遵循类似规律：那些灰色能量丝不仅是控制链，也是能量传输管！
“老唐！”他大吼：“帮我争取三秒！”
话音未落，他已经闭上眼。能量感知全力聚焦，瞬间“看清”了所有能量丝的交汇点——不是大脑怪本身，而是它下方菌毯深处的一个点！那里汇聚了所有子体反馈的能量，再泵送给核心。
“地下！能量源在地下！”孙悟空猛地睁眼，左臂后拉。这一次，他不再单纯调用肉体力量，而是尝试引导体内那股新生的、融合了树心祝福与力量碎片特质的能量。
淡金色的光芒顺着机械臂的回路流淌，在拳锋汇聚。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朱戒和沙明拼死挡住扑来的子体。唐启元的信念场域扩张到极限，为孙悟空创造出短暂的精神屏障。
三秒。
孙悟空踏步，冲拳。
没有直接打向大脑怪，而是轰向它前方三米的地面！
合金拳锋贯入菌毯，淡金色能量如根系般向下蔓延、炸裂。大地剧震，整个厂房都在摇晃。菌毯下的土层被掀开，露出一团搏动的、由腐肉和能量结晶混合而成的巨大肉瘤——那才是真正的能量核心！
肉瘤暴露的瞬间，所有灰色能量丝齐齐崩断。大脑怪发出凄厉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尖啸，体表血管接连爆裂。子体们如断线木偶般僵直倒地。
沙明补上最后一枪。穿甲弹精准贯入肉瘤中央，将其彻底摧毁。
战斗结束。
清理战场时，众人发现了意外之物。
在肉瘤残骸下方，埋着一具半腐的人类尸体。尸体身上穿着残破但依稀可辨的制服——牛氏集团边境巡逻队的制式装备。尸体手中紧握着一台烧毁的战术记录仪，但存储芯片奇迹般完好。
白玲用便携读取器解码了芯片。里面最后一段影像，记录了这个五人巡逻小队遭遇袭击的全过程。画面晃动剧烈，惨叫不断，但在彻底黑屏前，捕捉到了袭击者的一角：不是腐巢怪物，而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身形高大的身影。斗篷下摆，隐约可见牛氏集团的徽记，但那徽记被某种猩红色的纹路覆盖、扭曲。
“是牛魔王直属的‘污染者’部队。”唐启元脸色凝重的说道：“影像时间戳是七天前。他们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这个腐巢，很可能是他们故意‘培育’的，用来封锁通往自由城邦联盟的这条捷径。”
沙明检查了尸体：“全部死于酸液腐蚀和能量抽干。但致命伤不在体表，而在……”他用匕首挑开一具尸体的眼皮：“瞳孔扩散模式异常，像是死前经历了强烈的精神冲击。和低语污染的症状类似，但更……集中。”
“他们在测试。”白玲关掉读取器，声音发冷：“测试如何用生物污染与精神攻击结合，制造可控的‘路障’。如果这种技术成熟，他们可以轻易封锁任何想封锁的区域。”
这发现让原本计划中的路线讨论，蒙上了更深的阴影。
回到临时营地时，天已近黄昏。
骊歌停在岩壁阴影下，像一头疲惫的巨兽。众人在车旁生起一小堆篝火——有生命纱衣在，寻常辐射尘已不足为惧，但火焰带来的光与热，仍是废土上难得的慰藉。
地图再次铺开。这一次，每个人的目光都更加沉重。
“绕开腐巢，我们需要多走至少八十公里。”唐启元的手指划过地图缓缓的说道：“而且会进入这片标注为‘流沙区’的地带。老莫的资料说，这里地形不稳定，常有塌陷，还有几股不受联盟管辖的流寇。”
“流寇比污染者好对付。”朱戒啃着干粮，含糊道：“至少流寇要的是货，不是你的命和脑子。”
孙悟空靠坐在轮胎旁，正在检查左臂。刚才那记灌注能量的冲拳，让机械构件出现了细微的过热，但树心能量正缓慢修复损伤。他发现自己对能量的控制更精细了：攻击时，能短暂将生命纱衣的能量转化为爆发力；防御时，又能将其均匀分布在体表，抵挡腐蚀和精神侵蚀。虽然总量有限，但用好了是张王牌。
“自由城邦联盟必须去。”白玲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需要修车，需要补给，更需要了解牛氏集团的最新动向。那个巡逻队出现在腐巢附近，说明他们对这片区域的渗透比我们想的深。联盟内部，一定有我们需要的情报。”
“然后呢？”沙明擦拭着枪管：“就算到了联盟，打听到了消息，然后呢？北上通天城？就凭我们这几个人？”
唐启元抬起头。篝火在他眼中跳动。
“还记得‘森罗’纪元的警告吗？”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统一的意志’不是某个地方的怪物，而是一种可能在任何文明中复生的‘癌’。牛魔王是它的触手，牛氏集团可能是被它渗透的巢穴。但真正的战场，不只在通天城。”
他伸手，在地图上轻轻一点。那是自由城邦联盟的位置。
“如果我们能把真相带给联盟，如果能让他们看清牛氏集团背后的真正威胁……那么对抗‘统一的意志’的，就不再是我们几个人，而是一整个联盟的力量。”他顿了顿，“当然，这很难。联盟内部派系林立，各有算计。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走的路——寻找盟友，揭露真相，然后……”
“然后直捣黄龙。”孙悟空接话，咧嘴一笑，“听起来比在废土上当孤魂野鬼强。”
朱戒挠挠头：“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咋说服那些老爷们？咱们空口白牙，说有个上古怪物要吞了全世界？人家不当咱们是疯子才怪。”
“所以我们得有证据。”白玲看向唐启元怀中的碎片收纳箱：“‘森罗’纪元的知识碎片、历史记录、生态样本，还有我们身上的生命祝福——这些都是证据。如果联盟里有明白人，他们会看的。”
沙明终于点了点头：“那就按计划。先到联盟，修整，搜集情报，尝试接触可信的势力。至于北上通天城……那是下一步的事。”
方向就此敲定。不是盲目的冲锋，而是有步骤的推进：生存、联合、蓄力、出击。
夜色渐深。废土的天空罕见地露出几颗星星，微弱但坚定地亮着。
孙悟空躺在睡袋里，左臂平放在身侧。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新生的能量正在缓慢循环，修复着白天的消耗，同时与生命纱衣持续共鸣。攻击、防御、感知——三种能力如同三股细流，正尝试汇聚成更强大的河道。
他知道前路艰险。腐巢只是开胃菜，牛魔王的污染者部队已经亮出了獠牙，自由城邦联盟内部必然暗流涌动。
但至少，他们知道了该往哪儿走。
这就够了。
骊歌的引擎在夜色中发出低沉的呼吸，仿佛也在积蓄力量。
明日，他们将转向西北，穿过流沙区，直奔那个混乱而复杂的自由城邦联盟。
真正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正是：腐巢恶战试新锋，纱衣护体显神通。残躯渐愈如铁铸，感知明察辨伪凶。路遇伏尸露狰迹，方知黑手已潜踪。北上非是莽撞举，欲聚星火燎原红。联盟水深藏暗涌，前路迢迢危机重。且将真相作利刃，劈开迷雾向苍穹。（第15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