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军政改革与商路繁荣,如同一股无法忽视的旋风,不可避免地吹到了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未央宫,宣室殿。
皇帝看着案头堆积的、来自各方关于北疆的奏报,面色沉静,目光却深邃难测。
奏报中详细描述了霍昭如何整军、设狼骑营、开榷场,字里行间透露出北疆前所未有的凝聚与兴盛,隐约已成一独立王国之势。
御史大夫张汤侍立在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斟酌着词语道:“陛下,据各方奏报,霍昭在北疆,整饬军备,改革营制,扩编风雷骑,又新设一‘狼骑营’,由那狼女阿月统领。此外,他还擅自开设多处榷场,与匈奴乃至西域胡商贸易,俨然将北疆视为……视为私土啊。长此以往,恐生尾大不掉之患,届时恐非朝廷之福。”
皇帝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没有说话。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晦明不定的面容,无人能窥见其心底波澜。
另一名倾向于卫氏外戚的官员也趁机道:“陛下,霍昭如今在北疆,拥兵数万,军政大权独揽,商税自收,更与那身份不明、能力诡异的狼女关系匪浅……此女能驱狼群,于战场屡建奇功,在军中声望日隆,其影响力已不容小觑。前番‘功过相抵’的诏书,似乎并未能让其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此风断不可长!”
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霍昭能打仗,能守土,这是事实。北疆防线,目前离不开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汤,“然,卿等所虑,亦不无道理。功高则震主,权盛则生骄,古之训也。”
张汤连忙躬身,语气愈发恳切:“陛下圣明!霍将军确乃国之干城。然,防微杜渐,亦是臣等职责。如今霍昭势大,已非昔日一勇之夫。其身边又聚拢了赵破奴等骄兵悍将,更有狼女这等非常之人……陛下,不可不防啊。或可……早作筹谋,徐徐图之,以羁縻之术,缓其势,收其心。”
皇帝的目光扫过殿中诸臣,心中明镜似的。
这些人,有的是出于对皇权旁落的真心担忧,有的则是夹杂着对卫氏、对霍昭的嫉妒与排挤。
但无论如何,他们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霍昭太年轻,太有能力,太得军心,而且……太不受控制了。
他就像一把过于锋利的宝剑,能杀敌,但也可能伤主。
尤其是他身边那个狼女阿月,更是一个巨大的、不可预测的变数,让他隐隐感到不安。帝心难安。
皇帝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不能让霍昭在北疆继续毫无制约地壮大下去。必须有所制衡。
“朕知道了。”皇帝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疆之事,朕自有考量。霍昭有功于国,然年少位高,易招物议。需得有人,分担其责,亦分其势。或许,是该给他加些‘担子’,或是添些‘牵挂’了,免得他……精力过于旺盛。”
他没有明说要如何制衡,但殿中诸臣都明白,皇帝已经有了主意。
新的制衡手段,已在酝酿的路上。
长安的目光,再次如同无形的枷锁,投向了遥远的北疆,带着更深沉的算计与帝王心术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