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菲心中那场悄然而至的风暴，公寓里的其他人浑然不觉。
生活继续以它琐碎而温暖的节奏向前流淌。
十一月的第三个周二，天气突然转冷。寒风裹挟着零星雨点敲打着窗户，爱情公寓的早晨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万元趴在暖气片旁的地毯上，舒服地眯着眼睛，尾巴偶尔懒洋洋地扫一下。
美嘉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在厨房里煮燕麦粥。
她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往锅里加枸杞、红枣，又打了个鸡蛋。
子乔还在睡——他昨晚赶活动方案到凌晨三点。
粥煮好了，美嘉盛了两碗，端到客厅的小餐桌上。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忽然想起什么，翻找起备忘录。
“啊！今天该取体检报告了！”她小声惊呼。
上个月，在宛瑜的劝说下，公寓里几个女生组团做了年度体检。
宛瑜说这是“成年人的自我负责”，一菲和羽墨都去了，美嘉也就跟着去了。当时抽血时她还因为怕疼，攥着宛瑜的手念叨了半天。
“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美嘉自言自语，心里有点小紧张。
她今年二十七岁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便熬夜、乱吃东西还活力满满的小女孩了。
吃完早饭，把子乔那份温在锅里，美嘉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万元摇着尾巴跟到门口，被她轻轻推回去：“万元乖，妈妈去拿报告，很快就回来哦。”
宠物医院和体检中心在同一个方向，美嘉决定顺路带万元去打今年的加强疫苗。她给狗狗套上牵引绳，穿上新买的小雨衣——粉色的，带小耳朵，万元穿着可爱极了。
“走喽！”
……
体检中心在一栋写字楼的五层。美嘉牵着万元坐电梯上去，前台护士看见狗狗，微笑着提醒：“宠物不能进等候区哦，可以暂时放在我们这里。”
“好的，谢谢！”美嘉把万元交给护士，万元很乖地趴在前台旁边的垫子上。
取报告的过程很简单。美嘉报了姓名和身份证号，护士从档案柜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陈美嘉女士，您的体检报告。建议您到旁边的咨询室，医生可以为您解读一下。”
“哦哦，好的。”美嘉接过纸袋，心里那点小紧张又冒出来了。
咨询室里坐着一位中年女医生，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和蔼。美嘉在她对面坐下，打开纸袋，抽出厚厚一叠报告单。
“医生，我……我应该没事吧？”她小声问。
医生翻看着报告，前面几页都是常规项目：血常规正常，尿常规正常，肝功能正常，肾功能正常……美嘉心里逐渐放松。
翻到倒数第二页时，医生的手指停住了。她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几秒，然后抬头看美嘉：“陈小姐，您平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美嘉心里“咯噔”一下：“没……没有啊。怎么了？”
医生指着报告上一项指标：“您的肿瘤标志物cA125，数值是68.5U\/mL。正常参考范围是0-35。这个数值……偏高。”
“肿……肿瘤标志物？”美嘉声音发颤，“那……那是什么意思？”
“cA125是卵巢癌相关的标志物之一。”医生语气尽量平和，“不过您别太紧张，这个指标升高不一定就是癌症，也可能是炎症、子宫内膜异位症或者其他良性情况。
建议您去三甲医院妇科做个详细检查，比如b超、ct……”
后面的话美嘉听不清了。她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医生的嘴一张一合，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卵巢癌。肿瘤。检查。
这些词像冰锥一样扎进她脑子里。
“医……医生，”她声音抖得厉害，“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不是！”医生赶紧安抚，“很多情况都会导致指标升高，不一定是恶性肿瘤。您先别自己吓自己，去大医院复查一下，说不定就是虚惊一场……”
美嘉抓起报告单，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她忘了说谢谢，忘了拿外套，甚至忘了万元，就这么冲出了咨询室。
“女士！您的狗！”护士在后面喊。
但美芸已经冲进电梯，按了一楼。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她胃里翻腾，她捂住嘴，眼泪“唰”地流下来。
死了。她要死了。才二十七岁，还没和子乔结婚，还没看着万元长大，还没去子乔答应带她去的马尔代夫……
电梯门开，她冲出去，在写字楼大厅里茫然地转了几圈，才想起万元还在楼上。她又哭着坐电梯回去。
前台护士看见她满脸泪痕，吓了一跳，赶紧把万元牵过来：“女士，您没事吧？”
美嘉摇头，抱起万元，又冲进电梯。
外面下起了雨。美芸没带伞，抱着万元在雨中踉跄地走着。
雨点打在她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万元似乎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安地舔她的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发现自己站在公寓楼下。雨把她浇透了，头发贴在脸上，衣服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电梯上行时，她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忽然不敢回家了——怎么跟子乔说？说他女朋友可能得了癌症？说他们可能没有未来了？
她按了六楼，但不是去3602，而是敲响了3603的门。
乔卫东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美嘉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像纸，怀里抱着同样湿漉漉的万元。
她眼睛红肿，眼神空洞，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指关节都泛白了。
“美嘉？”乔卫东赶紧让她进来，“怎么回事？快进来，别着凉。”
他把美嘉拉到沙发上，拿来干毛巾给她擦头发，又找了条毯子把她裹住。万元抖了抖身上的水，乖巧地趴在美嘉脚边。
“乔老师……”美嘉开口，声音嘶哑，“我……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