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哇岛,这片被誉为“香料群岛门户”的肥沃土地,如今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在芝利翁河(ciliwung River)的河口,一片原本属于查雅加达(Jayakarta)土邦的沼泽地上,一群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红毛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大兴土木。
他们是荷兰人。
准确地说,是荷兰早期探险船队,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东印度公司(Voc)”的先遣队。领头的是一位名叫科内利斯·德·豪特曼(cornelis de houtman)的探险家(兼强盗)。
他们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打算在这里建立一座名为“巴达维亚”的要塞,作为荷兰在东方的贸易总部。为此,他们用几箱玻璃珠和几把火枪,就从当地愚昧的土王手里骗来了这块地。
此刻,一座棱堡的雏形已经拔地而起。数千名被强征来的爪哇土着,正在荷兰监工的皮鞭下搬运石块。
“快!动作快点!”豪特曼手里拿着图纸,意气风发,“只要这座‘拿骚堡’建成,我们就能卡住葡萄牙人的脖子!这片香料群岛,就是我们荷兰人的了!”
“长官!长官!”
一名了望手突然从桅杆上滑下来,脸色惨白,“海面上……海面上来了好多船!黑色的旗!全是黑色的旗!”
“黑旗?”豪特曼皱了皱眉,“是那些该死的葡萄牙海盗吗?”
“不……不像是。那些船……太大了!”
豪特曼举起望远镜,看向海面。下一秒,他的望远镜差点掉在地上。
视野中,六艘巨大的黑色盖伦船,如同六座移动的山岳,缓缓驶入了雅加达湾。在它们身后,是数十艘全副武装的护卫舰和运兵船。
那面巨大的、绣着白色“商”字的黑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上帝啊……这是什么怪兽?”豪特曼喃喃自语。他在欧洲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舰队,哪怕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不过如此。
舰队在距离岸边三里的地方停下了。
一艘挂着白旗的小艇划了过来。
豪特曼整理了一下衣领,带着几名火枪手迎到了岸边。他试图保持作为“海上马车夫”的优雅与傲慢。
“我是荷兰王国的代表,科内利斯·德·豪特曼。”豪特曼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是来贸易的,我们欢迎;如果是来挑衅的,荷兰的火枪不长眼睛!”
小艇靠岸。
从船上跳下来的,不是什么外交官,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手里拿着一卷文书、一脸横肉的胖子——正是刚刚“入职”的“远洋运输部经理”,陈祖义。
陈祖义瞥了一眼豪特曼,又看了看远处那座还没建好的城堡,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你就是这儿的工头?”陈祖义用半生不熟的马来语夹杂着汉语问道(反正有通译)。
“我是指挥官!”豪特曼纠正道。
“行了,不管你是啥。”陈祖义也不废话,直接把那卷文书扔到了豪特曼怀里。
“这是大明株式会社下发的《关于南洋地区违章建筑清理及土地使用规范通知书》。”
“啥?”豪特曼懵了。
“听不懂人话?”陈祖义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我家董事长说了,这块地,属于大明株式会社的‘势力辐射区’。你们没办手续,没交‘土地使用税’,也没通过‘环境评估’,就敢在这儿私搭乱建?”
“这叫违章建筑!懂吗?”
“荒谬!”豪特曼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这地是我从土王手里买的!有契约!你们这是敲诈!”
“土王?”陈祖义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后,“那个土王,昨天已经被我们请去马六甲‘喝茶’了。他承认,那份契约是他喝醉了酒乱签的,作废了。”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陈祖义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立刻停工,把这破烂城堡拆了,带着你的人滚蛋。每人交一百两银子的‘环境污染罚款’。”
“第二……”
陈祖义回头看了一眼海面上的巨舰。
“我们株式会社的‘拆迁办’,亲自帮你们拆。”
“混蛋!这是战争行为!”豪特曼拔出了佩剑,“荷兰人绝不接受威胁!我们要战斗!”
“战斗?”陈祖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转身跳上了小艇。
“行吧。那就强制执行。”
陈祖义的小艇刚划出安全距离。
“轰——!!!”
海面上,旗舰“复仇号”的侧舷炮火便如雷霆般炸响。
一枚枚24磅的开花弹,划过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那座还没完工的“拿骚堡”上。
在这个时代,棱堡虽然防御力强,但在这种来自海上的、超越时代的重火力覆盖下,依然脆弱得像个沙雕。
“轰隆!”
一段刚砌好的城墙被直接轰塌。碎石横飞,几名荷兰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埋在了下面。
“还击!开炮还击!”豪特曼嘶吼着。
但他那几门可怜的6磅炮,射程连黑旗军舰队的一半都不到。炮弹落入水中,激起几个可怜的水花。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就是拆迁。
暴力拆迁。
“阿方索,该你上了。”
“复仇号”上,张伟放下望远镜,对身边那位早就摩拳擦掌的葡萄牙顾问说道。
“记住,别全杀光了。这些荷兰人虽然讨厌,但也是不错的‘技术工种’。咱们的造船厂还缺几个懂盖伦船结构的工程师。”
“明白!张大人!”阿方索一脸兴奋。作为葡萄牙人,没有什么比痛打荷兰人更让他开心的了。
“黑旗军!登陆!”
数十艘运兵船冲上海滩。
这次打头阵的不是阿兹特克人,而是林道乾训练出来的火枪队。他们排成整齐的线列,迈着鼓点,像一道黑色的墙壁向岸边推进。
“预备——放!”
“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横扫滩头。荷兰人的火枪队还没来得及装填第二发子弹,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不到一个时辰,巴达维亚的“违章建筑”被夷为平地。
豪特曼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张伟面前。他那身华丽的指挥官制服已经变成了破布条,脸上全是泥土和血迹。
“现在,这地是谁的?”张伟坐在原本属于豪特曼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份所谓的“土地契约”,随手撕了个粉碎。
“是……是您的……”豪特曼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很好。”张伟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荷兰朋友还是讲道理的。”
“虽然你们违章了,但考虑到你们也是初犯,我就不赶尽杀绝了。”
张伟从怀里掏出另一份合同。
“签了这个。以后,你们就是株式会社的‘二级承包商’。这片地,我租给你们,租期十年,每年租金十万两白银。而且,你们在这里只能建仓库,不能建城堡,更不能驻军。”
“所有的货物进出,都要走我的账。”
“能做到吗?”
豪特曼看着周围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远处还在冒烟的废墟。
“能……能做到。”
张伟笑了。
“你看,这就是‘法治精神’。”
他站起身,看着这片未来会被称为“雅加达”的土地。
“李先生。”
“在。”
“通知工程部。这里虽然不能建城堡,但可以建个粮仓。”
“爪哇岛这么好的地,不种粮食太可惜了。”
“咱们的队伍越来越大,吃饭可是个大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