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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梅戴紧紧跟在叼着口香糖、跑得飞快的伊奇身后,在康翁波错综复杂的古老街巷中穿梭。

他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庭院入口处追上了终于停下脚步的伊奇。

梅戴花了半天时间轻声安抚,才勉强让伊奇大爷暂时安静下来不再乱跑,这时候他才得空喘着气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处半露天的残损神庙遗址,高大的石柱断裂倾颓,墙壁上刻着模糊的古老壁画,但地面被清理得还算干净,有一些当地的老人正坐在石墩上休息闲聊,看来像是个被简单维护着的景点。

他四处张望,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应该跟上来的波鲁那雷夫不见了踪影。

“梅戴!原来你在这里!”这时,乔瑟夫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只见乔瑟夫、承太郎和阿布德尔正好也从另一个方向找了过来。

乔瑟夫松了口气,朝着梅戴的四周张望了一下,好像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喃喃:“我们看到码头那边有骚乱,打听一番后才知道你们往这边过来了……话说回来,波鲁那雷夫那家伙呢?没和你在一起?”

梅戴摇摇头,脸上也带着担忧,他浅蓝色的发丝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一层金色的光晕:“没有,我追上伊奇后就没看到他了。简他应该跟在我后面的……”

气氛陷入了沉默,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攫住了梅戴。

他不再犹豫,立刻集中精神,浅蓝色的[圣杯]悄无声息地浮现在他的身后,伞盖微微翕动。

“稍等一下,”梅戴对其他人说道,随后闭上了眼睛,声音变轻了不少,“我试着找找他。”

[圣杯]的寂静同化能力迅速展开,短暂地将周围的声音全部吸收过滤,梅戴的意识如同雷达般扫描着这片区域,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属于波鲁那雷夫的声音。

片刻之后,梅戴睁开眼,他抬手指向神庙遗址更深处一个偏僻的、似乎是通往较小偏殿的入口,语速很快地说道:“在那边,有简的呼吸声,很急促……好像还有……微弱的呻吟?”

一行人脸色一变,立刻朝着梅戴指示的方向赶去。

他们冲过残破的廊道,刚拐过一个弯,正好看见波鲁那雷夫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似乎在仔细查看一把掉落在地的、样式奇特的弯刀。

伊奇似乎察觉到了那边散发出的不祥气息,朝着那个方向和波鲁那雷夫有点反常的状态吠叫了两声。

承太郎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率先开口喊道:“喂,波鲁那雷夫,原来你在这里。搞什么鬼?”

乔瑟夫也松了口气,带着点责备的语气说道:“真是的!在遇到梅戴之后才知道你独自没了踪影,我们可担心死了,要是被敌人袭击了该怎么办?”

然而,地上的波鲁那雷夫对同伴的呼喊和伊奇的吠叫似乎反应迟钝。

梅戴的心揪紧了一些,他大步走过去,蹲到波鲁那雷夫身边,担忧地看着他用手抚着自己的额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梅戴皱着眉,急切地问道:“简!你还好吗?你……”

他的视线随着问话下意识地向下,落在了波鲁那雷夫的胸口上——那里,黑色的背心下上赫然有一片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梅戴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担心:“你、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伤到哪里了?”

波鲁那雷夫像是这才被梅戴急促的声音唤回神智,他难受地闭了闭眼,晃了晃脑袋,嘀咕着:“是梅戴啊……”然后他下意识地低头,用手指摸了摸自己胸口已经发暗发硬的血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受了伤。

他抬起头,看着梅戴和围过来的同伴们焦急的脸,反而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哦这个啊。没事,伤口不大,没关系的。你看,血已经凝固了,应该很快就能好。”

说罢,波鲁那雷夫又闭了闭眼,把手里拿着的刀放到了地上,嘀咕着:“就是头有点晕乎乎的……”

“晕?”梅戴的注意力全在波鲁那雷夫身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他抿了抿嘴,还是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简,让我查看一下……”

在波鲁那雷夫点点头同意后,梅戴伸手拉开了波鲁那雷夫的领口,他胸口上的那个伤确实可怕,但从表面上来看确实不严重,只是剐蹭到了皮肉表面,并没有伤到心肺之类的内脏器官。

至于血迹,只能归咎于波鲁那雷夫健康的体魄,血液喷溅出来的量很多而已,但相较于他自己来说,这点血大概根本不算什么吧。

梅戴又用手指捻了捻他背心的布料。

明明伤口是胸口甚至在背心遮盖的地方,为什么衣服没有划破?好奇怪。

梅戴眨眨眼,然后松开了波鲁那雷夫的衣领。

到底是什么东西伤到的,隔着衣服能划破皮肤……现实里定是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的。

难不成是替身吗?

梅戴陷入思考中,这时候乔瑟夫他们也走近,阿布德尔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挑挑眉,关心道:“什么伤……你还拿着刀,是出什么事了吗?”

波鲁那雷夫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就在刚才,我被臭不要脸的敌人给袭击了。”

“敌人吗?在哪里?”乔瑟夫闻言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视线锐利地扫过每一根断裂的石柱和昏暗的角落,他压低声音问道。

波鲁那雷夫倒是显得比较轻松,他耸了耸肩,不过这个动作似乎牵动了他胸口的伤,让他微微呲了下牙,但随即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不过已经结束了啦。”他抬手指向庭院更深处一个昏暗的角落,那里趴伏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那家伙自称是什么[阿努比斯神]暗示的替身使者,啧,剑术确实有点门道,而且他的替身能力很奇怪,能透过物体直接把里面的东西斩断……”

不过波鲁那雷夫心里此刻还在臭屁地想着:当然,招式再怪,本大爷一直坚信还是自己的剑更快更强!

听到这里,梅戴深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惑解开了一些。

“透过物体……斩断里面的东西?”他喃喃道,视线再次落回波鲁那雷夫胸口那片暗红色的血迹上。

所以伤口才会那样,衣物完好,但皮肉却被割开了。是替身攻击造成的。

梅戴稍微松了口气,逻辑上说得通,但心底那份微妙的不安并未完全散去。

“那家伙就是用这把刀偷袭的我……”波鲁那雷夫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向身旁摸索,似乎想将战利品展示给同伴看,“诶?”他摸了个空,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循着一点细微的窸窣声看去,“喂!你们这些混蛋老鼠!”

只见几只灰褐色的老鼠正吭哧吭哧地拖拽着那把样式奇特的弯刀,试图把它拉进石柱基座的一道裂缝里。

“是老鼠!老鼠们想把剑给搬走?!”波鲁那雷夫顿时火冒三丈,猛地站起身怒吼道,“别跑!”

他这一吼,立刻把那群老鼠吓得四散奔逃,瞬间没了踪影。

波鲁那雷夫悻悻地走到那把重归寂静的弯刀旁,弯腰将它捡起,嘴里不满地嘀咕着:“真叫人不爽啊,这破地方还住着这么爱偷东西的老鼠吗?”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刀,习惯性地握住刀柄试图将其拔出,“要偷的话就去偷奶酪好了……嗯?”他用力了一下,刀身却纹丝不动,“怪了,刚才那家伙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次怎么就这么紧,完全拔不出来。”

梅戴也站起身,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聚焦在波鲁那雷夫或者那把刀上。

视线不知道多少次缓缓扫过周围的环境。

夕阳又下沉了几分,昏黄的光线变得愈发朦胧,将那些古老石柱的投影拉得很长,如同扭曲的鬼影。

之前还在庭院里闲聊的当地老人早已不见踪影,整个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一行人和远处那个昏迷的替身使者,寂静得有些反常。

老鼠……为什么要偷一把刀?这太不合常理了。

还有[阿努比斯神]的暗示,[阿努比斯]……

梅戴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思维运转,试图将这些零散的线索拼凑起来,却总觉得其中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这时,乔瑟夫看着波鲁那雷夫,语气严肃地开口道:“波鲁那雷夫,这次算你走运,没出什么大事。但你必须记住,千万不能再单独行动了。”

阿布德尔注意到了梅戴异常沉默和凝重的神情,他走到梅戴身边,没有像之前那样挥手,而是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和却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朝着波鲁那雷夫说道:“你也听到了。即使我们因为任何原因落单哪怕短短几分钟,那帮人也会像秃鹫一样扑上来抓住机会的。我们必须更加警惕。”

梅戴被阿布德尔手掌的温度和声音拉回了现实,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深蓝色的眼睛里重新聚焦,但眸色里的担忧仍在:“阿布德尔说得对……”

他转向波鲁那雷夫,语气稍微认真了一些,总觉得那把拔不出的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又说不上来:“简,你真的确认你没事吗,除了头晕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奇怪的感觉?比如……有某种冲动,或者听到什么?”

波鲁那雷夫闻言,似乎下意识地更紧地握了握手中的刀柄,但随即对梅戴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试图安抚一下让他觉得有点过度关心的梅戴:“放心吧梅戴!就这点小伤,对我波鲁那雷夫大爷来说不算什么,头晕可能就是刚才动作太猛了点,一会儿就好了。”

他拍了拍胸脯,结果不小心拍到了伤口,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有伤就别乱动了啊……”梅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但看着波鲁那雷夫还在朝着他没心没肺地笑,终究还是受到了感染,他嘴角也终于有了一点弧度,“真是笨蛋。”

一直沉默观察的承太郎压了压帽檐,低沉的声音响起:“下次再乱跑,就让伊奇去把你叼回来。”

蹲在梅戴脚边的伊奇配合似的打了个响鼻,像是在表示同意。

波鲁那雷夫挠了挠他银白色的头发,哈哈笑了两声:“知、知道啦!真是的,都这么爱操心。”

但他的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又飘回了手中的那把刀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古老的花纹,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那把刀,绝对有问题。

梅戴自然没有错过这个细微的动作,但他没有声张,只是暗自决定必须紧紧看住波鲁那雷夫,直到自己弄明白这诡异的刀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呜——

就在这时,远处尼罗河的方向传来了悠长而响亮的汽笛声,打破了神庙遗址的寂静。

乔瑟夫猛地一拍脑袋,懊恼地叫道:“糟了,是我们要搭的那班船,它在催登船了!快,我们现在就赶回去,今天之内必须抵达埃德福!”

时间紧迫,一行人立刻转身,朝着码头的方向快步赶去。

乔瑟夫一马当先,凭借着记忆寻找着最快路径,承太郎和阿布德尔紧随其后,梅戴则自然而然地与抱着那把弯刀的波鲁那雷夫落在了队伍后面。

梅戴的视线时不时地瞥向波鲁那雷夫……以及他怀中的刀。

波鲁那雷夫走得很稳,但比起平日那种大大咧咧的步伐,此刻的他似乎多了几分谨慎,他甚至还会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抱刀的姿势。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简,”梅戴轻声开口,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他伸出手示意了一下,“那把刀……拿着会不会不方便?需要我帮你拿一会儿吗?”

波鲁那雷夫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啊?不用不用!这点重量对我来说小意思啦,梅戴你就别担心了。”他甚至还对梅戴笑了笑,但那笑容在梅戴看来有点匆忙,随即他的目光又下意识地回到了怀中的刀上。

梅戴的手缓缓放下,深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没有再坚持,只是默默地将这个反应记在心里。

两人沉默地加快了脚步,追赶着前面的同伴。

经过一夜的航行,一行人终于在次日清晨抵达了埃德福,并在当地一家略显简陋但干净的旅馆暂时安顿下来。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道道光斑。

所有人聚在乔瑟夫的房间里,简单商讨着接下来的行程。

承太郎靠窗站着,目光扫过正坐在桌子上晃着脚的波鲁那雷夫,以及被他放在桌边的那把弯刀,率先开口,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那把刀,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对了,波鲁那雷夫,那玩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波鲁那雷夫抬起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当然是送去警局啊,它怎么看都是一把凶器吧?总不能一直带着。”

乔瑟夫坐在床边,捋了捋他的机械义手,点头表示赞同:“嗯,这样处理最稳妥。要是就这么把它丢在那个遗迹里,天知道会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捡走。”

阿布德尔抱着手臂,打量着那把造型古朴的弯刀,以他自己的眼光评价道:“而且,从工艺上看,这似乎是把有些年头的古物,说不定还挺值钱的。”

梅戴听到这话,微微皱起了眉,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把刀。

他并不希望这把透着诡异的刀再和波鲁那雷夫有更多牵扯,越快脱手越好……

原本对队伍里的事情一般都不闻不问的伊奇耸动着鼻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然后开始对着那把刀焦躁不安地吠叫起来,甚至做出了些许戒备的姿态,与平时那副懒洋洋爱答不理的样子判若两狗。

“喂,伊奇,”阿布德尔有些不解地看着反应异常的波士顿梗犬,出声提醒道,“安静一点。”

乔瑟夫也挑起眉毛,有些无奈地笑道:“我们要是因为太吵被旅馆赶出去,那可就太丢脸了。”

波鲁那雷夫被伊奇吵得有些心烦,他扭过头,带着点抱怨的语气对伊奇说:“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这么吵啊?真是的……”他看着伊奇那副明显抵触这把刀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

他撇了撇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又像是想尽快摆脱这令人不快的氛围,一把抓起了靠在桌边的刀:“切,这臭狗这么吵,算了,我这就赶紧把它送到警局去好了,省得碍眼!”

说罢,他也没等其他人回应,抱着刀就径直朝房间外走去,脚步显得有些急促。

就在波鲁那雷夫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拦在了他的身前。

是阿布德尔,他面色严肃,语气不容置疑:“波鲁那雷夫,都说了不要一个人行动。你忘记刚昨天经历的袭击了吗?”

乔瑟夫也从床上站了起来,眉头紧锁,带着几分无奈和责备叹了口气:“不是刚提醒过你吗?你这莽撞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波鲁那雷夫被拦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他抱着刀的手臂又收紧了些,似乎想反驳,但看着同伴们关切而严肃的目光,那点莫名的烦躁又被压了下去,只是咕哝道:“可是……”

就在这时,梅戴快步上前,站到了波鲁那雷夫身边,他清澈的深蓝色眼眸看向乔瑟夫,然后用目光微微扫过波鲁那雷夫怀中的刀,语气温和却坚定:“乔斯达先生,我和简一起去。”

乔瑟夫听到梅戴主动请缨,脸上露出一个有点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你怎么也凑热闹”和“确实让梅戴跟着去更让人放心”的复杂神色。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直靠窗站着、似乎事不关己的承太郎。

承太郎原本正看着窗外,但在梅戴开口的时候,他的视线就已经转回来了。

看到乔瑟夫看向自己,他几乎没等乔瑟夫开口,就压了压帽檐,非常理所当然地沉声说道:“不用你说。”他迈开腿,几步就走到了梅戴那边,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承太郎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不过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他也一起去。

乔瑟夫见状,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那点奇怪的表情也化开了:“这样也好。有承太郎跟着一起去就行。”

阿布德尔也放下了拦着的手,点了点头:“你们三个小心点,尽快回来。”

梅戴看到承太郎走过来,心里也安定了不少,他对着承太郎微微颔首,低声道:“麻烦您了,空条先生。”

波鲁那雷夫看着组成的“送刀小队”,尤其是在他身边站着、抬头专注地看着他的梅戴,那点因为伊奇的吠叫和急于送走刀而产生的焦躁似乎被冲淡了些,他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一起去就一起去嘛……搞得这么隆重。”

“那么,我们出发了。”梅戴说着,轻轻拉开门。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间里,乔瑟夫和阿布德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放松,却又残留着些许未能完全消散的疑虑。

伊奇停止了吠叫,但喉咙里仍发出不安的咕噜声,盯着他们几个人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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