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深入接触过那段岁月的人，其实并不愿把所有细节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
“和上一部作品比起来，我在剧情里强化了冲突，把矛盾集中在一处爆发出来。
在那个大环境下，普通人活得真的很不容易，太艰难了。”
陈默望着已经暗下来的银幕，低声说：“这部片子票房估计不会太高，但我对它的口碑很有信心。
与上一部相比，我认为这部拿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也这样觉得。”
身旁的赵川接话道：“影片挖掘得很深，但又不刻意展开，故事始终围绕着两个主角展开。
可以说是一种新的尝试吧，我觉得只要是真正的好作品，最终总会被认可。”
陈默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反正电影已经拍完了，后续的事情跟他关系也不大了，接下来就是准备下一部的创作。
两部成本偏低的电影完成后，后面的作品可以更多地加入自己的思考。
只要立场正确，又有能力为国家争取外汇，一个人的价值远超过许多人，那么自己未来的路也会更稳。
“主任，和上一部电影相比，这一部其实更适合送到国外去。”
刘明反问：“理由呢？你也清楚国产片要送出去参展有多难，需要上级批准。
你上一部能出去，主要是为了面向欧洲市场销售，换取外汇。”
“因为这是一部反帝、反封建、反法西斯的电影，揭露了某些真相。
放在今天，这就是政治正确。
我们国家虽然不在欧洲，纳粹德国离我们很远，但日本不是。
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有那个旧政权，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我建议报送下一届戛纳电影节。”
“为什么是戛纳？”
“其他两个电影节因为社会体制的原因，可能不太能接受题材这么沉重的片子。
但戛纳没有这个限制。
他们不久前才把最高奖颁给苏联的作品，说明是有机会的。
而且这部电影会引起更多东欧国家的关注，片中所涉及的国家和地区，正是美国现在所支持的。”
陈默说完，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只要是能打美国脸的事，苏联那边一定会支持，这也是一种换角度赚外汇的方式。
只要是苏联还没到解体那一步，卢布就还是国际硬通货，也是金本位货币。
“那我之后向上级申请安排内部放映。
如果通过，先安排国内上映，再申请明年的戛纳电影节，作为文化输出的项目。”
“如果这部也能出去，那就是第二部送到国际影展的片子了吧？”
“不止是第二部，也是目前唯二的两部。”
这两次送展的地点，其实都是有讲究的。
柏林电影节地理位置特殊，东西柏林相邻，是两种意识形态交锋的前沿。
而戛纳所在的法国，在战后一直寻求独立自主的道路，这也是一个值得考量的因素。
与其他国家相比，法国对华态度相对友好，这或许与其自身长期处于国际事务中心有关。
再加上近年来美国意图通过北约加强控制力，而法国又成功推进了某些事务，更坚定了其追求独立自主的决心。
选择在明年提交审议，时间点极为关键——1964年。
就在明年的1月27日，两国将正式建立外交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首个与新中国建交的西方国家，且是一个具有重要地位的大国。
许多微妙之事，往往恰逢其会。
“国家本希望多推送一些电影到海外，但实在拿不出手，差距太大。
我们引进的国外电影，明显看出不仅在影片本身，还有与之相关的多项技术行业都存在差距。”
“如今我们北影厂有了起色，技术方面已经迎头赶上。
上一部作品差距已不大，如今不仅完全赶上，不少地方甚至实现了超越。
所以我们有能力向外走，其他厂还做不到。”
李振信心满满地说道：“即便另有《红楼梦》能在香港赚取外汇，也仅限于当地，其他地区都行不通。
真正赚外汇的，还得靠我们北影厂！”
见李振一脸得意，张华并未打击他。
自信有时源于实力，换做其他电影厂确实难以企及。
他们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电影方面先这样，后续会向上报送，请领导审阅指导。”
众人散去，电影正式上映还需时日。
张华上一部作品仍在放映，并且反响热烈。
李振说百花奖肯定有他一份，这也是原因之一。
“张华，之前答应帮你找的做皮具的老师傅已经请来了，你抽空去聊聊。
你那部外星人电影道具该怎么落实。”
“好的，正好这段时间不忙，八一厂那边问题不解决，我们也不用着急。”
反正距离明年国庆还有一年半，时间充裕。
“我跟张华一起去看看，学习学习。”
赵明此话一出，李振和刘强也没意见，决定一同前往了解具体情况。
“师傅们，这东西能做出来吗？”
张华来到工作室，拿着手绘图纸与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师傅商讨。
“这是照片吗？”
一位老师傅上前端详张华手中的画，惊讶地问：“真有长得像这样的人？”
“这是画，手绘的图。”
“画得跟真的一样，是怎么想出这样的形象的？”
几位老师傅围拢观看，掩饰不住惊讶的神情。
“怎么样？能做出皮套吗？”
过了一会儿，张华又问：“只要做出皮套雏形，颜色我可以另外找人上。”
“难度不小，但可以试试，需要些时间。”
“行，先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尝试，一个月后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位老师傅抬头问道：“咱们能带徒弟来不？年轻人脑子活、劲头足，比咱们这些老家伙更能出主意。”
“你们自己安排，北影厂这边只看成果。
中间我会抽空回来看看，有问题及时调整。”
和几位师傅谈妥后，林浩转向王洋：“厂长，这边先这样安排，您和谢导、崔叔先忙着，我得回去了。”
“行，你去吧。
劳模大会已经推迟了一段时间，不能再拖了。”
看着林浩离开，谢金有些不解：“劳模大会？林浩也要参加？”
“他被评上四九城劳动模范了，之后还可能成为全国劳模。”
王洋望着林浩远去的方向，对谢金说道，“他帮国家创了不少外汇，之前见义勇为、解决了不少难题，这些都是原因。
只能说，有本事、为国家做贡献的人，国家不会忘记。”
王洋离开后，谢金站在原地，心里乱糟糟的。
他以前觉得，拍出好电影就是自己的责任和方向。
但在北影厂待了这些日子，他发现自己一直原地踏步，思想也变得狭隘。
林浩不一样，他一边拍电影，一边开拓新类型，还钻研技术，服务全国电影工作者，提升电影质量，为国家创汇，传播文化。
年纪轻轻，做的都是大事，思想境界也高。
谢金觉得自己该向他学习，更加努力才行。
林浩并不知道他走后谢金的想法又变了，甚至萌生留在北影厂多拍几部电影学习的念头。
要是知道，他大概会说：欢迎来北影厂。
“今天回来这么早？”
秦京茹一边跳着锻炼，一边看向林浩：“平时不都天黑才回吗？”
“明天有事，今天早点回来。
你今天没上班？”
林浩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在柜子上，目光落在秦京茹因运动而微晃的衣角上。
“你忙得脚不沾地，又是回家又是跑厂里，怪不得能成功，别人真学不来。”
见林浩没应声，秦京茹喘着气回过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
“别看了，又不是没见过。”
“哟，还害羞了？咱俩都多少天了，你还在意这个。”
“那能一样嘛！”
“有啥不一样？”
林浩像是忽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该在床边，该去床上？”
“哎呀，林浩哥，你怎么总想那事？歇歇不行吗？我得锻炼，不然吃不消。”
“你瞧，明明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提。
我就想早点睡，明天还得开大会呢。
秦京茹同志，自打进了城，你思想有问题，得及时改正！不过看在你认错态度好的份上，晚上自觉接受处罚吧！”
秦京茹叉着腰，看着林浩，想生气又忍不住想笑。
想想确实如此，自己能力有限，而陈明又那么厉害，根本抵挡不住，就算使出全部本事，也还是解决不了困境。
提升自身素质不能松懈，还得琢磨有没有别的路子。
“你上班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遇到什么困难没有？”
陈明刚坐下歇口气，正要伸手拿杯子倒水，旁边已经有人把温水递到他手边：“挺好的，同事们对我都挺好，工作也不辛苦。”
“工作不累，那回家累不累？”
李小慧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呛着了。
“慢点儿喝，喝个水都能呛到。”
李小慧一脸无奈，看着陈明：“陈明哥，我刚锻炼完啊。”
“没事，你好好休息。”
陈明喝了口水说：“我是想，要是你们电影院太辛苦，可以考虑换个岗位。”
“不用了，这工作挺适合我的，我没什么太大追求，工资够咱俩生活就好。”
“哟，你还想养我啊！”
“什么养不养的？吃饭肯定没问题。”
王洋笑了笑没多解释：“行，以后吃饭就靠你了。
其实早上也不用天天起来做早饭，随便吃点就行，太折腾了。”
“没事，我习惯了早起，再说也不是每天都做。”
李小慧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陈明哥，你多久没回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