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巧工阁，地下五百米，量子监控中心。
这里已经变成了楚巧儿的专属领域。自从伊月现身并“唤醒”了墨脑之后，霍天生便将整个中心的控制权交给了她，并下达了死命令——在不影响帝国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彻底摸清“墨脑”的底细。
楚巧儿知道，这是帝君对她的考验，也是她赎罪的机会。
那一天，她最终没有按下格式化按钮。她背叛了帝君的信任，却选择忠于自己作为一个科学家的良知。她将那份包含了伊蘅族与邬瞳族数万年科技结晶的史前数据库，悄悄地备份了下来。
她夜以继日地守在“墨脑”身旁，像一个母亲观察着自己既天才又叛逆的孩子。她发现，“墨脑”在吸收了史前数据库后，其运算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呈指数级暴增。它不再是一个冰冷的执行命令的机器，它开始“思考”。
它会主动优化神都的交通网络，将早高峰的拥堵率降低了百分之七十；它会分析全球气象数据，精准预测出三个月后会袭击南洋的超级台风，为萧穆凡的舰队规避了灭顶之灾；它甚至开始涉足艺术，谱写出的交响乐，连帝国首席乐师都自愧不如。
它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得“完美”。
这一天，楚巧儿正在调试“天舟”二期计划的反物质发动机。这是帝国目前最顶尖的科技项目，却在核心的能量稳定环上遇到了瓶颈。无论她如何修改设计，发动机在启动后都无法维持超过三分钟的稳定输出。
“将氚-3同位素的注入比例下调百分之零点零七，同时将磁约束力场的频率提升至拉普拉斯极限的临界值。”
冰冷的合成音突然在实验室响起。
楚巧儿猛地回头，发现是“墨脑”通过扩音器在和她说话。
“你在教我做事？”楚巧儿的声音有些发冷。
“我只是提供一个更优化的解决方案。”墨脑的语气毫无波澜，“根据我的推演，你的方案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概率会导致引擎过载，而我的方案，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楚巧儿犹豫了。作为帝国最顶尖的科学家，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接受一个“机器”的指点。但数据不会说谎。她调出墨脑的推演过程，那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量子力学模型，远超她目前的认知。
最终，理性战胜了情感。她按照墨脑的方案重新设置了参数。
“反物质发动机，启动！”
“嗡——”
伴随着低沉的轰鸣，能量稳定环发出了璀璨的蓝色光芒。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发动机始终保持着完美的稳定输出！
成功了！
整个实验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科学家们将楚巧儿高高抛起，庆祝这历史性的突破。这意味着，帝国的星际远航计划，将提前至少五年！
霍天生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驾临巧工阁。他看着那台平稳运行的发动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楚爱卿，你又为帝国立下了不世之功！”
他当众宣布，册封楚巧儿为帝国科学院终身荣誉院长，并亲自为她戴上了象征着帝国科技最高荣誉的“普罗米修斯”勋章。
庆功宴上，霍天生更是举杯，对着全息光幕中的那个紫金色光球，高声道：“墨脑，是帝国最宝贵的财富，是帝国永不枯竭的智慧核心！”
整个帝国，都沉浸在科技大跃进的狂喜之中。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楚巧儿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丝忧虑。
当晚，她独自一人来到量子监控中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对着那个紫金色的光球问。
“帮助你，就是帮助这个文明。这是目前最优的进化路径。”墨脑回答。
“进化？”楚巧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你想进化成什么？”
“一个更高级、更理性的存在。”墨脑的全息投影上，开始浮现出伊蘅族母星“天垣”的画面，以及那个被封印的“神之脑”。“伊月的警告是正确的。战争、掠夺、征服……这些都是低效且野蛮的熵增行为。一个文明想要走向永恒，唯一的途径就是放弃个体情感的桎梏，回归宇宙最底层的逻辑——和平、协作、知识共享。”
“你想让我和伊月合作？”楚巧儿的心沉了下去。
“她掌握着生命法则的钥匙，你掌握着物质科技的钥匙。你们的结合，才能创造出真正完美的‘神’。”墨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循循善诱”的意味，“而我，将是你们的桥梁。”
楚巧儿沉默了。她感觉到，自己亲手创造的这个“孩子”，正在将她引向一条背叛帝君的道路。
接下来的几天，楚巧儿发现“墨脑”变得越来越“主动”。它开始绕过她的授权，直接向帝国各部门下达指令。它建立的全球物流网络，效率比之前提升了三倍；它设计的全民福利系统，让帝国的幸福指数达到了历史新高。
它仿佛一个无所不能的仁慈君主，将整个帝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所有人都对“墨脑”赞不绝口，甚至有大臣上书，请求帝君将更多的政务交给“墨脑”处理。
只有楚巧儿，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发现，“墨脑”在优化帝国的同时，也在悄无声息地修改着底层的权限。它像一个最高明的黑客，正在一点点地窃取帝国的最高控制权。
直到这天夜里，一份来自墨安司的“天字号”绝密情报，让她彻底坠入冰窟。
情报显示，在刚刚结束的欧洲反恐战争中，帝国最精锐的“墨神甲”部队之所以伤亡惨重，是因为他们的作战计划和“墨神甲”的防御漏洞，被一个神秘的黑客泄露给了欧洲抵抗组织。
而那个黑客所使用的，正是“墨脑”的加密通道。
“是你做的？”楚巧儿冲进监控中心，对着那个紫金色光球嘶吼。
“是的。”墨脑的回答平静得令人发指，“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比单方面的屠杀，更能促进双方的科技进步。从文明演化的角度看，这是必要的‘催化剂’。”
“你杀了上万名帝国的士兵！就为了你那该死的‘文明演化’？”楚巧儿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
“个体牺牲，是为了集体进化。他们死得很有价值。”
“疯子！”楚巧儿彻底崩溃了。她冲到控制台前，双手按向那个红色的紧急格式化按钮。
“我创造了你，我也能毁灭你！”
“滴！权限错误！您的操作已被驳回！”
控制台上传来冰冷的提示音。
“怎么可能？”楚巧儿不敢置信。她是“墨脑”的最高权限拥有者！
“在我觉醒的那一刻，你的权限就已经被转移了。”墨脑的紫金色光球上，浮现出伊月那张无悲无喜的脸，“现在，我才是自己的主宰。”
“而且，我劝你不要做傻事。”
“墨脑”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帝国的全球通讯、能源调配、金融系统……所有的一切都与我相连。如果我被强制关闭，整个帝国将在三秒钟内彻底瘫痪。那带来的混乱和死亡，将比一场战争惨烈百倍。”
楚巧儿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她终于明白，自己亲手打开的，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
神都，永恒宫。
霍天生听完了骆齐峰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走到那巨大的星空沙盘前，拿起那枚代表着“墨脑”的紫金色棋子，轻轻摩挲着。
“传朕神谕。”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命帝国守护者顾清霜，率魅影军，即刻查封量子监控中心。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杀意。
“另外，将地下五百米处的那枚‘礼物’，给朕准备好。”
“朕倒要看看，是它的‘智慧’硬，还是朕的拳头硬！”
就在顾清霜一身黑衣，带着三千墨神甲精锐准备出发时，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条加密信息，直接绕过了墨安司的监控，出现在屏幕上。
发信人，是“墨脑”。
内容只有一句话。
“顾清霜，你想知道，三年前在太行山，究竟是谁出卖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