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灯光昏暗。一盏简陋的油灯挂在帐篷顶部的木杆上,灯芯跳动着微弱的火焰,将巴图的影子投射在帐篷壁上,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翻涌的思绪。帐篷四周的帆布被夜风鼓得微微作响,带着塞外特有的寒意钻进帐内,与呼衍骨身上散发的汗臭味、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刺鼻的气息。巴图身着染血的玄铁铠甲,肩背挺直如松,每一步踏在干草上都沉稳有力,带着久经沙场的威严。他走到呼衍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阶下囚,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对方的心思看穿。
呼衍骨缓缓抬起头,散乱的头发下,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巴图,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不甘,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眼前的处境,又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草原人特有的桀骜与嘲讽。“巴图将军,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年轻有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呼衍骨开口说道,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的汉话不算流利,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每一个字都咬得生硬,却刻意放慢了语速,试图从巴图的反应中捕捉一丝破绽。
巴图没有回应他的恭维,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眼神冰冷得如同塞外的寒铁,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他最不屑的就是这种虚伪的奉承,尤其是从一个双手沾满无辜百姓鲜血的匪首口中说出。“呼衍骨,你身为匈奴首领,率领部下南下劫掠,残害无辜百姓,烧毁村庄,双手沾满了鲜血。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泰山压顶般压向呼衍骨。
呼衍骨嗤笑一声,嘴角的嘲讽弧度愈发明显,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狼。“罪?在草原上,弱肉强食就是天理!我们匈奴人逐水草而居,冬天大雪封山,牛羊冻死无数,族人食不果腹,只能南下劫掠,才能生存下去。这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何罪之有?”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咆哮,双手下意识地握紧,绳索勒得手腕生疼也浑然不觉。“倒是你们中原人,占据着肥沃的土地,拥有无尽的粮食和财富,却不愿意分我们一杯羹,反而修建长城,派兵驻守,阻止我们南下求生。你们这才是真正的不义!”
“强词夺理!” 巴图怒喝一声,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帐篷内炸响,震得油灯的火焰都微微晃动。他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将侵略行径粉饰成求生本能的强盗逻辑,想起云家村那些被杀害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想起那些被烧毁的房屋和被掠夺的财物,心中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翻滚。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径直抵在呼衍骨的脖颈上。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渗出了一丝暗红的鲜血,顺着脖颈缓缓流淌。“你说!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他们何罪之有?老人年逾古稀,孩子尚在襁褓,他们碍着你们生存了吗?你说!你到底知不知罪?”
呼衍骨感受到脖颈上的寒意,身体微微一僵,但眼神却依旧凶狠,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迎着巴图的目光,眼中充满了挑衅。“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罪!” 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带着草原人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我们匈奴人天生就是战士,征战四方,掠夺财富,这是我们的宿命!你们中原人软弱可欺,只知道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活该被我们掠夺!若不是你们占着肥沃的土地,我们何至于冒着生命危险南下?” 他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尖刀,试图激怒巴图,让他失去理智。
巴图眼中的杀意更盛,弯刀又贴近了几分,鲜血顺着呼衍骨的脖颈流淌下来,滴落在干草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血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手微微用力,刀刃已经嵌入呼衍骨的皮肤,只要再稍一用力,就能让对方血溅当场。他真想一刀砍下呼衍骨的头颅,为那些死去的百姓报仇雪恨,让这个罪大恶极的匪首血债血偿。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呼衍骨是重要的俘虏,从他口中或许能套取到关于匈奴部落的重要情报,比如此次南侵的真实目的、草原各部落的动向,以及是否有后续的入侵计划。而且,他必须让呼衍骨活着回到蓟城,接受军法的审判,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伏法,让所有匈奴人都知道,侵略中原的下场是什么。
巴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手腕微微一松,将弯刀收回半寸,但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你以为用这种话就能激怒我?” 他冷冷地说道,眼神中的冰冷更甚,“我告诉你,你错了。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匪首,临死前都试图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但这毫无意义。你所犯下的罪孽,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掩盖的。云家村的百姓不会忘记,那些死去的弟兄不会忘记,历史更不会忘记。”
呼衍骨看着巴图眼中的坚定,脸上的挑衅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中原将军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丝毫没有被自己的话语激怒。但他并不甘心,依旧试图顽抗到底。“哼,说得比唱得好听。” 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虚伪,明明想要我的命,却还要找这么多借口。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痛痛快快的!”
“杀你?太便宜你了。” 巴图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我要让你活着回到蓟城,在刑场上接受最严厉的惩罚,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我要让所有匈奴人都知道,侵犯我中原边境,残害我中原百姓,必将遭到最残酷的报复!”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呼衍骨,“不过,在那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我劝你老实回答,或许还能少吃点苦头。”
呼衍骨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知道巴图想要问什么,但他怎么可能轻易透露匈奴的情报。他故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想问什么?我未必会回答你。”
“我问你,此次你率领五千铁骑南下,仅仅是为了劫掠物资吗?” 巴图问道,眼神紧紧锁定着呼衍骨的表情,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细节,“还是说,你们有更大的图谋?”
呼衍骨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没有直接回答巴图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觉得呢?我们匈奴人花费这么大的力气,绕过蓟城防线,难道仅仅是为了抢一点粮食和财物?”
巴图心中一动,从呼衍骨的语气中,他隐约感觉到,此次匈奴南侵绝非简单的劫掠。他进一步追问道:“你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想要攻占蓟城,进而入侵中原腹地?”
呼衍骨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沙哑而疯狂,在昏暗的帐篷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攻占蓟城?那只是第一步!” 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匈奴铁骑踏平中原的景象,“我们匈奴人的目标,是整个中原!这片肥沃的土地,本就不该被你们这些软弱的中原人占据。用不了多久,草原上的数十万铁骑就会南下,踏破蓟城,席卷整个中原,将你们的城池化为焦土,将你们的百姓变为奴隶!到时候,整个天下,都会是我们匈奴人的!”
巴图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紧紧盯着呼衍骨的眼睛,试图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从呼衍骨的表情来看,他不像是在说谎,反而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狂热。如果真如他所说,后续有数十万匈奴铁骑南下,那后果不堪设想。蓟城虽然是边境重镇,防御坚固,但面对如此庞大的兵力,恐怕也难以抵挡。一旦蓟城被攻破,中原腹地就会门户大开,无数百姓将再次遭受战火的蹂躏。
“你在撒谎!” 巴图强作镇定地说道,试图掩饰心中的震惊,“如果真有数十万铁骑,你为何会只率领五千人作为先锋?这不符合常理。”
“常理?战争从来就没有常理可言!” 呼衍骨冷笑一声,说道,“我率领五千人南下,就是为了试探你们中原军队的实力,同时掠夺足够的物资,为后续的大军南下做准备。现在看来,你们白马骑兵的战斗力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但这又如何?在绝对的兵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的。” 他顿了顿,眼神中充满了嘲讽,“而且,我在南下之前,已经暗中联络了草原上的其他部落,约定好了时间,一同南下入侵中原。如今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到时候,数十万匈奴铁骑将会兵临蓟城之下,将你们团团包围。你们现在的胜利,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巴图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知道,呼衍骨的话虽然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也不能完全不信。匈奴各部落虽然平日里时有争斗,但在南下劫掠这件事上,却往往能够达成一致。如果真的联合了其他部落,兵力确实不容小觑。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上报蓟城军部,让军部提前做好准备,增派兵力,加强蓟城的防御。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巴图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说道,“如果真有此事,你为何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提前做好准备,挫败你们的阴谋?”
呼衍骨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怨毒。“我就是要让你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神经质的兴奋,“我要让你在恐惧中等待死亡的降临!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你们中原人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园,被我们匈奴铁骑摧毁;你们视为珍宝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你们的亲人、朋友,都将成为我们的奴隶,受尽折磨。这种感觉,一定很美妙吧!”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的獠牙,试图摧毁巴图的意志。
巴图看着呼衍骨眼中的疯狂与怨毒,心中突然升起一丝警觉。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呼衍骨作为匈奴首领,向来狡猾多端,怎么会轻易将如此重要的情报透露出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他细细回想刚才的对话,呼衍骨从一开始的挑衅,到后来的狂热,再到现在的诡异,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难道他是故意透露这些假情报,想要扰乱自己的判断,拖延时间?或者说,他有其他的图谋?
巴图的目光在呼衍骨身上仔细打量着,从他散乱的头发,到他身上的血污,再到他被捆绑的双手双脚。突然,他注意到呼衍骨的嘴角似乎有一丝细微的动作,像是在咀嚼什么。他心中一动,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呼衍骨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张开嘴巴。
呼衍骨猝不及防,被巴图的动作弄得一阵挣扎,口中发出 “呜呜” 的声音。巴图借着灯光,仔细查看他的口腔,发现他的舌下藏着一颗黑色的药丸,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一旦事情败露,就会服毒自尽,避免泄露更多的情报。
“好你个狡猾的东西!” 巴图怒喝一声,手指用力,从呼衍骨的舌下将那颗黑色药丸抠了出来。药丸入手冰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显然含有剧毒。“你以为服毒自尽就能一了百了?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必须活着,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
呼衍骨被巴图识破了诡计,脸上露出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深深的怨毒所取代。他猛地低下头,想要用牙齿咬伤巴图的手,却被巴图早有防备地避开。“放开我!你这个中原狗!” 他疯狂地咆哮着,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却只是徒劳。
巴图冷哼一声,松开了揪住呼衍骨头发的手,将那颗黑色药丸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碎。“想要自尽,没那么容易。从现在起,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不给你任何自杀的机会。” 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们后续到底有没有大军南下?你联络了哪些部落?如实交代,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否则,我会让你尝遍军中所有的酷刑,生不如死!”
呼衍骨喘着粗气,眼神死死地盯着巴图,嘴角依旧带着一丝倔强的冷笑。“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透露任何情报给你!你们等着吧,草原的铁骑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你们都会为我陪葬!” 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带着一种宁死不屈的决绝。
巴图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呼衍骨的性格桀骜不驯,宁死不降,想要从他口中套取情报,恐怕需要用其他的方法。他不再与呼衍骨废话,转身朝着帐篷外走去。走到帐篷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呼衍骨,说道:“你最好老实点,不要再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完,巴图便走出了帐篷,留下呼衍骨一个人在帐篷内,眼神阴鸷地盯着门口,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帐篷外的夜风更紧了,吹动着帆布发出 “哗哗” 的声响,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巴图走出帐篷后,立刻召集了达杰和阿瑶,将刚才与呼衍骨的对话以及发现的毒药,一一告诉了他们。
“将军,您觉得呼衍骨的话是真的吗?” 达杰皱着眉头问道,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他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如果真有数十万匈奴铁骑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巴图沉吟道:“不好说。呼衍骨的话半真半假,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匈奴向来野心勃勃,觊觎中原已久,此次南下的虽然只是一支先锋部队,但难保后续不会有更大规模的入侵。而且,他舌下藏毒,显然是早有准备,这说明他此次南侵绝非简单的劫掠,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阿瑶站在一旁,眉头也紧紧皱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将军说得对。不管呼衍骨的话是真是假,我们都应该加强边境的防御,同时尽快将这个消息上报蓟城军部,让军部做好应对准备。另外,我觉得呼衍骨突然透露这么重要的情报,很可能是在拖延时间,或者有其他的阴谋。我们一定要加强对他的看管,不能让他有任何可乘之机。”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巴图点了点头,对两人的分析表示赞同。“阿瑶说得有道理。达杰,你立刻率领一支精锐骑兵,连夜赶往蓟城,将这里的情况详细上报军部,包括呼衍骨所说的联军南下的消息,以及我们的猜测。请求军部增派兵力,加强蓟城防线,同时调查匈奴各部落的动向,核实呼衍骨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是!将军!” 达杰抱拳道,眼神坚定,“我立刻出发,一定尽快将消息送到军部!”
“阿瑶,你负责加强俘虏营的守卫,尤其是对呼衍骨的看管。” 巴图继续吩咐道,“我要你亲自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士兵,分成四组,轮流看守呼衍骨的帐篷,寸步不离。食物和水都要经过严格检查,确保没有问题。另外,密切关注其他俘虏的动向,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立刻上报,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勾结的机会。”
“明白!” 阿瑶应道,语气严肃,“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加强守卫,绝不让任何意外发生!”
“我会留在云家村,继续处理战后的善后工作,安抚百姓,重建家园。” 巴图说道,眼神中充满了责任感,“我们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一定要确保边境的安全,不能让匈奴人的阴谋得逞!”
达杰和阿瑶齐声应道:“是!将军!”
随后,达杰立刻挑选了一支由五十名精锐骑兵组成的小队,准备连夜赶往蓟城。阿瑶则前往俘虏营,亲自部署守卫工作,将二十名精锐士兵分成四组,每组五人,轮流值守在呼衍骨的帐篷外,同时加强了对整个俘虏营的巡逻力度,确保没有任何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