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琥珀,将时间的流动都封存起来。一缕缕青烟自青铜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起,如丝如缕,缠绕着昏黄摇曳的烛光。烛火将李宇文、秦舒婷与白婉竹三人相拥的身影,拓印在身后斑驳的木墙上,影子随着火光轻轻晃动,仿佛一幅静谧而古老的剪影画。在这片静谧中,连时光流淌的声音都清晰可辨,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暖意。
李宇文的心,此刻像被春水浸泡过一般,柔软而温暖。他指尖微微用力,触碰到秦舒婷掌心那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此刻却让他感到无比踏实。他正欲俯身,在她耳边说几句宽慰的话,让这份温馨再延续片刻。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异变陡生!
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秦舒婷娇躯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她原本因幸福而泛起红晕的脸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如同宣纸般苍白。那双总是英气逼人的凤眸,此刻瞳孔骤然收缩,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而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又像是溺水之人徒劳地挣扎着呼吸。
“夫……君……”她的声音破碎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死死捂住高高隆起的小腹,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的骨节。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触摸一块寒冰。“肚……肚子……好痛……”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一旁的白婉竹闻声,猛地转过头,那双柔婉似水的眼眸里瞬间盛满了惊惶。她看着秦舒婷痛苦的模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担忧与焦急如藤蔓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舒婷姐姐……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她刚才太过紧张,动了胎气?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响,巨大的恐慌让她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正是这份为姐妹安危而生的、撕心裂肺的担忧,成了压垮她柔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要扑过去查看秦舒婷情况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她自己的小腹深处猛然炸开!
“啊!”白婉竹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温热的气息骤然变得滚烫,娇柔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若非李宇文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她几乎要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她的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晶莹的汗珠顺着鬓边滑落,打湿了她素雅的衣襟。她那双平日里总是柔婉似水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惊惶与无助,仿佛受惊的小鹿,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哭腔:“我……我也是……好痛……舒婷姐姐她……”
“轰——!”
李宇文的心头,仿佛被两柄无形的重锤接连砸中,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为之错位。方才的从容镇定,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瞬间崩塌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惊慌与恐惧。他低头望去,只见二女腹中的隆起竟在微微抽搐,她们的裙摆下,隐隐渗出湿润的痕迹,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一股淡淡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悄然弥漫开来,刺鼻而冰冷。
“怎么会这样?!”李宇文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抚上秦舒婷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如同烧红的烙铁,让他心头猛地一揪。距离预产期尚有一个多月,怎么会突然早产?而且是两人同时……
他瞬间明白了白婉竹那句“舒婷姐姐她……”背后的含义。一股混杂着心疼与懊悔的暖流冲上他的眼眶,但他知道,此刻绝不是自责的时候。
他强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自己是二女唯一的依靠,绝不能乱了阵脚。他小心翼翼地将二女扶到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动作快而稳,不敢有丝毫耽搁。“别怕,有我在!”他沉声说道,声音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旧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门外,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声线厉声喝道:“来人!速请稳婆!再传我的命令,封锁王府内院,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门外的护卫早已闻声而至,闻言后轰然应诺,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打破了夜的宁静,也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秦舒婷咬紧牙关,下唇被她咬得泛起血丝,甚至渗出了点点殷红,却硬是不肯发出一声痛呼。习武多年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在这一刻尽数展现。她双手死死抓着榻边的锦缎,指腹深深嵌入布料的纹理中,将那上好的云锦攥得皱巴巴、不成样子。腹中的绞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尖锐而猛烈,仿佛要将她的身体从中间硬生生撕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体内躁动、挣扎,那是一种既痛苦又奇妙的感觉,让她在极致的煎熬中,生出一丝对新生命的期盼与渴望。
“舒婷,忍一忍,稳婆马上就到。”李宇文蹲在榻边,紧紧握住她那只未被汗水浸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去,希望能给她一丝力量。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能听见她压抑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心中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难受至极。他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秦舒婷,那个在战场上能弯弓搭箭、杀敌无数的女中豪杰,此刻在生育的痛苦面前,也只是一个需要依靠的普通女子。
白婉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她本就体质柔弱,此刻更是痛得浑身痉挛,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湿了枕巾。她死死咬着李宇文的衣袖,湿热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料,声音破碎而微弱,带着哭腔:“夫君……我好怕……我怕我……撑不过去……”
“不怕,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李宇文腾出一只手,用袖口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脸颊,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她体内。“婉竹,你很勇敢,我们的孩子也很勇敢。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见面了。想想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