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沈氏集团大厦的顶层却依旧灯火通明。叶栀梦将最后一张设计稿保存完毕,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指尖还残留着数位笔的冰凉触感。她抬眼望向窗外,霓虹灯海在眼底铺展,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这片玻璃之外,只剩下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小叔”两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心底那扇紧闭的门。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在哪儿?”沈砚辞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背景里隐约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他大概还在处理文件。
叶栀梦握紧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在公司加班,刚改完稿子,准备……”
“等我。”他打断她,语气简短而坚决,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抿了抿唇,那句“不用了”终究没有说出口。上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坚持自己回家,顺路送她的男同事第二天就被调去了外地。理由冠冕堂皇,背后却是沈砚辞不容忤逆的掌控。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被他圈定在一个无形的边界之内,而这道边界,正随着他日益膨胀的占有欲,一步步收紧。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设计部办公室。走廊的灯光已经熄灭大半,只剩下几盏应急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单。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的警钟。
走到电梯口,她正要伸手按下按钮,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叶栀梦?你也刚下班吗?”
她回过头,撞进一双温润的眼眸。苏慕言站在不远处,浅灰色衬衫的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干净利落的手腕线条。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和儒雅的气质,像是春日里的一阵暖风,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苏老师。”叶栀梦礼貌地点头,心里却莫名一紧。自从沈砚辞明令禁止她和男同事单独接触后,她对所有异性都保持着一种本能的戒备。
苏慕言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拘谨,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设计稿上,眼中带着真诚的赞许:“今天提交的‘星野’方案我看了,创意非常新颖,细节处理也比上周成熟很多。”
听到他的夸奖,叶栀梦脸颊微微发热,小声道:“谢谢苏老师,还是您指导得好。”
“是你自己有天赋,又肯下功夫。”苏慕言笑了笑,目光温和地扫过她略显疲惫的眉眼,“加班到这么晚,还没吃饭吧?楼下有家粥铺味道不错,我请你吃点东西,顺便聊聊方案的修改方向。刚好我也没吃。”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叶栀梦心里泛起层层涟漪。一方面,她渴望得到苏慕言的专业指导,他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受益匪浅;另一方面,沈砚辞的警告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着她的行动。她攥紧手中的包带,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金属门缓缓打开,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沈砚辞站在电梯里,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领带松垮地系在颈间,为他平添几分不羁。他深邃的眼眸扫过走廊,目光在叶栀梦和苏慕言之间停留的瞬间,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叶栀梦泛红的脸颊上,随即缓缓移向苏慕言,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叶栀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清楚地看到沈砚辞绷紧的下颌线,和他眼底翻涌的阴郁——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偏执,是占有欲被触碰时失控的前兆。
苏慕言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他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挡在叶栀梦身前,对着沈砚辞礼貌地点头:“沈总。”
沈砚辞没有理会他,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叶栀梦身上,声音冷得像冬日寒风:“我让你等我,你就是这么等的?”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的嘶吼,只有压抑的低沉,却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叶栀梦心慌。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沈砚辞的目光已经越过她,直直落在苏慕言身上,那眼神中的警告和敌意毫不掩饰。他缓缓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他们,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带着势不可挡的压迫感。
他走到叶栀梦身边,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身后,与苏慕言形成了对峙的姿态。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叶栀梦站在沈砚辞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意,和他微微绷紧的脊背——那是一种领地被侵犯时本能的戒备和反击。
她忽然明白,沈砚辞的占有欲,从来都不是一句“为你好”就能掩盖的。他早已将她视为私有物,而苏慕言的出现,无疑触碰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沈总可能误会了,”苏慕言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不卑不亢,“我只是看到叶栀梦加班到这么晚,想请她吃点东西,顺便讨论一下工作。”
沈砚辞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讨论工作需要在非工作时间进行?苏设计师对实习生未免太过‘关照’了。”
“作为她的带教老师,指导她的工作是我的职责。”苏慕言迎上他的目光,语气依然平和,“况且,叶栀梦是个很有潜力的设计师,我相信她值得这样的关注。”
“值得?”沈砚辞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愈发阴鸷,“她值不值得,不该由你来评判。”
叶栀梦站在两人之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沈砚辞的话像一把利刃,不仅割向苏慕言,也刺向她的自尊。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在沈砚辞的气场下,连发声的勇气都没有。
“叶栀梦已经是成年人,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社交和工作安排。”苏慕言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沈砚辞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在她的安全和我作为监护人的责任面前,这些所谓的‘权利’不值一提。”
监护人的责任——这个词让叶栀梦的心猛地一沉。自从父母去世后,沈砚辞就以监护人的身份介入她的生活。起初是关怀,后来是保护,如今却演变成了全方位的控制。她感激他在她最无助时伸出援手,却也在这份过度的保护中感到窒息。“我想叶栀梦有能力判断什么是安全的。”苏慕言看向她,目光中带着鼓励,“不是吗?”
这一刻,叶栀梦感到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一道冰冷而强势,一道温和而期待。她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否则这场无声的战争只会愈演愈烈。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沈砚辞的目光:“小叔,苏老师只是好意。我们确实需要讨论方案,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沈砚辞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阴郁。他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当着外人的面反驳自己。
“工作可以在上班时间完成。”他的声音更冷了,“现在,跟我回家。”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叶栀梦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那温度曾经让她感到安心,如今却只让她想要逃离。
“沈总,”苏慕言上前一步,语气依然礼貌,却多了几分严肃,“我想叶栀梦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
沈砚辞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向苏慕言,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苏设计师,我欣赏你对工作的热情,但请不要越界。叶栀梦的事,还轮不到外人过问。”
“外人”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是一道明确的界限,将苏慕言隔绝在外。
叶栀梦看着这一幕,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她不是物品,不该被这样争来夺去。她有思想,有感情,有自己的判断力。可是在沈砚辞的世界里,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保护、被控制的小女孩。
“小叔,”她轻声开口,声音却异常坚定,“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感到沈砚辞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收紧。他低头看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震惊、愤怒,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痛苦。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却带着骇人的压迫感。
叶栀梦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说,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权利决定和谁交往,和谁讨论工作,甚至和谁共进晚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沈砚辞的眼中风暴积聚,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震怒。苏慕言站在一旁,眉头微蹙,似乎也在为她的直言感到担忧。
“很好。”良久,沈砚辞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看来是我太过纵容你了。”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身按下电梯按钮。金属门应声打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在门关上的前一秒,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执念。
电梯下行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叶栀梦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虚脱。她知道,今晚的冲突只是开始,沈砚辞不会轻易放手,而她自己,也在这番对峙中,迈出了挣脱束缚的第一步。
苏慕言轻轻叹了口气:“你还好吗?”
叶栀梦摇摇头,又点点头,最终化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没事。谢谢您,苏老师。”
“你不必谢我。”苏慕言的目光中带着理解和同情,“每个人都需要成长的空间,即使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该剥夺这份自由。”
自由——这个词对叶栀梦来说,曾经那么遥远。在沈砚辞无微不至的“保护”下,她几乎忘记了独自飞翔的感觉。而今晚,她终于鼓起勇气,触碰了那道边界。
她知道,前方的路不会平坦。沈砚辞的掌控欲不会因一次反抗而消失,反而可能变本加厉。而苏慕言的出现,无疑为这场拉锯战增添了新的变数。
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叶栀梦望着窗外的霓虹灯海,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场关于占有与守护、禁锢与挣脱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失控的边界之下,是她渴望破茧而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