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学宫,陈遗舟并未有明确的目的地。他需要寻找的“掌控之力”与“轮回真意”虚无缥缈,非闭门造车所能得。他选择了游历,踏遍这烽火江山,于生死间感悟,于万物中求道。
他首先去了北境。那里是战火相对较少,但环境最为酷烈之地。他在万丈冰原上独行,感受着极寒中蕴含的万物寂灭与冰封生机并存的意境。他以混沌之气模拟极寒,又以玄黄灵性护住心脉,在生死边缘锤炼对力量的精微掌控。他曾遭遇北境特有的“冰魄妖”群,其无形无质,专噬神魂,逼得他将混沌灯墟运转到极致,模拟出至阳至刚的玄黄之火,才将其焚尽。此战,让他对玄黄之气的“净化”与“守护”特性,有了更深的理解。
随后,他转向南荒。这里瘴气弥漫,古木参天,妖族势力盘根错节,如今大半也已臣服或被迫与幽冥教合作。他隐匿气息,潜入南荒深处,观察妖族生存之道,感受那弱肉强食、却又生生不息的自然轮回。他遭遇了被幽冥魔气侵蚀、陷入疯狂的古老树妖,其根系深入地脉,力量磅礴。陈遗舟未以蛮力对抗,而是以混沌之气包容其魔气,以玄黄之意安抚其狂暴的灵性,最终竟引导其残存的意识自我净化,归于天地。此事让他在南荒妖族中留下了一个神秘的传说,也让他领悟到“平衡”与“引导”在轮回中的重要性。
他还去了西漠,在那片广袤而荒凉的土地上,见到了小雷音寺残存的僧众,与他们探讨佛法中的轮回观、因果论。佛门的“超度”与“慈悲”,与他玄黄正气中的“净化”与“守护”隐隐相合,让他对处理怨魂、平衡阴阳有了新的思路。
他的足迹亦踏遍了中土各处战场遗迹。他在焦土与尸骸间打坐,感受那冲天的怨气与死意,以混沌灯墟将其缓缓吸纳、磨灭,转化为滋养自身的养分,同时也承受着那无尽负面情绪的冲击,磨砺着道心。他目睹了太多惨剧,也亲手斩杀了无数幽冥教徒与魔物,救下了许多濒临绝望的幸存者。“混沌行者”的名号,在沦陷区不胫而走,成为了一面无形的旗帜。
如此游历近一年。
陈遗舟的修为,在水到渠成间,悄然突破至元婴后期。他的混沌灯墟更加浩瀚,中心那缕玄黄灵性已与灯墟彻底融合,不分彼此。灯墟运转间,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中,隐有玄黄光芒流转,仿佛一方正在衍化的、内蕴秩序的全新世界雏形。
他对力量的运用也达到了新的高度。不再局限于简单的吞噬与破灭,而是能随心所欲地衍化诸般妙法——可化混沌剑气,无坚不摧;可凝玄黄光罩,万邪不侵;可演生死轮盘,磨灭怨魂;可布微尘结界,隐匿行踪。
更重要的是,他对“道”的理解愈发深刻。混沌非无序,乃万物之始,内含无穷可能;玄黄非僵化,乃秩序根基,维系天地平衡。二者相融,便是于混沌中开辟秩序,于破灭中孕育新生!这,不正是轮回的真意之一吗?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距离那所谓的“掌控之力”,更近了一步。但似乎还隔着一层薄纱,缺少一个关键的契机。
这一日,他行至中土与东海交界处的一片古老山脉——昆吾山脉。传闻此地是上古神山昆仑的支脉,残留着许多上古遗迹,灵气也相对浓郁,因此成为了幽冥教一个重要的据点,建有数座大型血祭坛。
陈遗舟决定端掉这个据点,既是斩断幽冥教一臂,也欲借此探寻是否能有新的感悟。
他隐匿身形,如同鬼魅般潜入昆吾山脉深处。越靠近核心区域,空气中的血腥味与怨气越发浓郁,令人作呕。魂灯感知中,前方山谷内,幽冥死气冲天,一座高达百丈、由无数白骨与血肉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正在运转,抽取着地脉灵力和不知从何处掠来的生灵气血魂魄!
祭坛周围,有重兵把守,更有三名元婴期的幽冥长老坐镇!
陈遗舟眼神冰冷,正欲寻找机会发动突袭,突然,他怀中的蓬莱令(虽已残破,但一直带在身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却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来自蓬莱令本身,而是……仿佛在回应着昆吾山脉深处某个角落传来的共鸣?
陈遗舟心中一动,暂时按下了攻击的念头,循着那微弱的共鸣指引,悄然绕开了血祭坛,朝着山脉更深处,一个人迹罕至的幽邃峡谷潜去。
峡谷尽头,是一面布满了苔藓与藤蔓的绝壁。那共鸣之感,正是从绝壁之后传来。
陈遗舟并指如剑,一缕凝练的混沌玄黄剑气无声划过,藤蔓与苔藓纷纷脱落,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内漆黑,却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纯净的灵气波动。
他毫不犹豫,闪身而入。
洞内别有洞天,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口汩汩冒着乳白色灵泉的水潭,灵气氤氲。而水潭旁边,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上,赫然插着一柄……断剑!
那断剑只剩半截剑身,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宁折不弯、守护苍生的凛然剑意!而那与蓬莱令共鸣的波动,正是源自这柄断剑!
陈遗舟走近,能感受到断剑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清虚真人同源的气息!
“这是……蓬莱某位前辈的佩剑?”陈遗舟心中震动。看来这位前辈曾在此地与幽冥教激战,最终佩剑折断,残留于此。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冰冷的断剑。
就在他指尖触及断剑的瞬间——
嗡!
断剑猛地一震,那残留的凛然剑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股精纯无比的意念洪流,猛地涌入陈遗舟的识海!
并非攻击,而是一段残缺的记忆画面与一道凝练了毕生所学的——守护剑意!
画面中,一位身着蓬莱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于此峡谷中,与数名幽冥强者血战,只为阻止他们在此地建立血祭坛。最终,老者力竭,佩剑折断,以身殉道,但其强大的守护剑意与部分修为,却融入了此地灵脉与这半截断剑之中,形成了这处隐秘的灵气节点,默默抵消着外围血祭坛的部分污秽之力。
而那涌入的守护剑意,磅礴而纯粹,带着“舍身护道,虽死无悔”的决绝,与陈遗舟灯墟中的玄黄正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玄黄乃秩序根基,守护是其本能之一!
陈遗舟福至心灵,没有抗拒这股外来的剑意,反而主动引导其与自身的混沌玄黄之道相融!
混沌包容,可纳万法!玄黄守护,可定心神!
那磅礴的守护剑意涌入混沌灯墟,并未引起冲突,反而被混沌之气缓缓包容、分解,其中精粹的“守护”真意,则与玄黄灵性水乳交融,使得那玄黄光芒更加凝实、更加坚定!
刹那间,陈遗舟只觉得神魂一阵清明,仿佛某种桎梏被打破!
他对于“守护”之道,对于以自身之道影响外物、定鼎秩序,有了豁然开朗般的领悟!
这……便是那关键的契机?!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混沌气流流转,玄黄光芒隐现,一股更加圆融、更加浩瀚的气息自他体内弥漫开来!
他缓缓抬起手,并未动用多少力量,只是引动了那一丝新生的、融合了守护剑意的玄黄之气,对着石室虚空,轻轻一按。
嗡!
一道淡金色的、蕴含着稳固、庇护、净化意境的玄黄光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石室。光环所及之处,空气中残留的细微幽冥死气被瞬间净化,连那口灵泉都似乎变得更加清澈甘冽!
这不是蛮力的破坏,而是以自身之道,引动法则,暂时划定一方“净土”!
虽然范围很小,持续时间也不长,但这意味着,他终于初步触摸到了那“掌控之力”的门槛——以自身之道,影响乃至小范围制定规则!
陈遗舟看着掌心那缕凝练的玄黄之气,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他找到了方向!
接下来,便是将这份领悟,融入自身体系,并将其……推向足以在轮回碎片中,与幽冥教主抗衡的境地!
他看向洞口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剑。
是时候,去收回一点利息了。那座血祭坛,便是验证他此番领悟的第一个试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