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住他!”沈筠反应很快,他拿出银针,飞快刺入几个穴位,试图稳住病情。
刚扎下,谢临洲就疼得蜷缩,冷汗直淌。
“他烧起来了。”沈聿摸了摸谢临洲额头,“烫得吓人。”
苏砚卿端着温水和药粉进来,看到这场面,手晃了晃。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我来喂药。”
可谢临洲牙关紧咬,根本灌不进去。
“得撬开嘴。”沈筠从药箱翻出小银勺,小心往他齿间探。
刚碰到牙齿,谢临洲突然猛地偏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手胡乱地挥着,差点打翻药碗。
“小满!是我们啊!”苏砚卿按住他肩膀,声音放柔,“喝了就不疼了。”
谢临洲眼神涣散,却似乎对这声音有了点反应,挣扎的力道轻了些。
沈筠趁机将药粉混温水灌入,可刚灌一半,他就剧烈咳嗽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染红了枕巾。
“这怎么行……”沈聿急得团团转,“要不送医院?”
“现在送医院,等于把他往特高课的牢里送!”
沈筠拿出酒精棉,擦去谢临洲嘴角的血污,“只能靠他自己扛。”
云寄月端着熬好的米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谢临洲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沈筠正用棉签蘸着温水给他擦嘴唇,苏砚卿在给他掖被角,沈聿和望晴守在床边,眼圈都红得厉害。
“米汤熬得很稀。”云寄月将碗递过去,温声道,“或许能喝点。”
沈筠试了试温度,用小勺舀了一点,慢慢往谢临洲嘴里送。
这次谢临洲没挣扎,大概是实在没力气了,米汤顺着嘴角往下流,终于咽下去了一点。沈筠松了口气。
“他一直这样硬撑着。”
沈聿蹲在床边,看着谢临洲紧蹙的眉头,突然想起什么,
“上次他为了把樱花军军火库的位置传出来,被松井灌了三瓶清酒,回来也这样,吐了半宿血,第二天还笑着说‘松井酒量没我好’。”
“他总说‘没事’。”
苏砚卿的声音哽咽,“可哪有那么多没事?”
云寄月坐在角落,手里攥着银簪,指尖硌得发红。
她想起上次谢临洲来取情报,临走时顺手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剪纸,手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说是“不小心被文件柜夹了”,现在想来,那伤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后半夜,谢临洲的烧总算退了些,却开始说胡话。
他一会儿喊“娘……冷”,一会儿又用樱花语说“情报是假的”,一会儿又说“军装……好脏……”
沈聿守在床边,听着这些碎话,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天亮时,谢临洲终于安静下来,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沈筠熬了半宿,眼下泛着黑眼圈,他摸了摸谢临洲的脉搏,总算松了口气:
“暂时稳住了。”
苏砚卿将译好的情报仔细折好,放进一个特制的蜡封筒里:
“我这就联系交通员,必须在三天内把消息送出去,白沙村那边才有时间转移。”
“我去掩护。”
沈聿站起身,眼睛里没了往日的跳脱,只剩下坚定,“哥,这里交给你,我保证情报万无一失。”
云寄月也站起身:“我跟你去。我的剪纸摊能做掩护。”
沈筠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床上的谢临洲身上:
“去吧。告诉他,等他醒了,我给他炖最好的养胃汤。”
众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屋里只剩下沈筠和昏睡的谢临洲。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谢临洲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沈筠坐在床边,看着他手背上因为输液留下的针眼,又看了看那碗还剩小半碗的米汤,轻轻叹了口气。
众人正要离开时,床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云姑娘…”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云寄月立刻回到床边,俯身:“我在。怎么了?”
谢临洲艰难睁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含在喉咙里:
“我听说……你卜卦…剪纸通灵……能不能帮我算一卦?算算…小雨…我妹妹…她……”
他眼中涌起一丝希望:“有人告诉我…她当年被流弹打死了……我不信……我找了好多年…怎么也找不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我就想求个心安…或者死心…求你…帮我算算…她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谢临洲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云寄月。
云寄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的绣袋里取出三枚磨得光滑的铜钱,又拿出一张小小的、红色的剪纸,剪的是一个简单的同心结。
她闭上眼睛,指尖轻抚过铜钱和剪纸,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柔如同吟唱。
她并非完全相信鬼神,但她深知,此刻谢临洲需要的不是一个科学的答案,而是一个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
片刻后,她睁开眼,目光沉静而温和地看向谢临洲。
她拿起那枚同心结剪纸,轻轻放在谢临洲没有输液的那只手里,然后用自己的手覆住他冰凉的手指。
“小满,卦象虽隐晦,但显示血亲之线未绝。”
谢临洲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死死盯着她。
云寄月继续缓缓道,语气无比肯定:“我‘看’到的是…生机暗藏,遇水则兴。谢小雨…她很可能没有死。”
“真…真的?!你真的…看到了?!她没死…她真的有可能没死?!”
谢临洲眼中猛地涌起光亮,眼眶瞬间红了,“你说的是真的?她还活着?”
云寄月郑重地点头:“卦象是如此显示,生死有命,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定数。”
谢临洲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抬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在屋内轻轻回荡。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敌人阵营中冷面沉稳的特工,只是一个喜极而泣的兄长。
“没死…小雨没死……”
他喃喃自语,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晕,那是极度情绪激动所致,却也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生气。
云寄月肯定地点头:“卦象如此。你要撑住,好好养伤。只有活着,才有重逢的希望。”
沈聿在一旁看得眼圈发红,别过头去偷偷抹了下眼睛。
苏砚卿沉默地递过一杯温水。
沈筠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满是心疼与欣慰。
狂喜过后是极度的疲惫,谢临洲紧握那枚同心结,心绪激荡,加上身体虚弱,又昏睡过去。
但这一次,他眉头舒展了些,嘴角带着一丝安心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