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刚过，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荣国府东院的书房里，四面的窗子都敞开着，却仍散不尽那股闷热。贾赦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细葛布单衣，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额角。他闭目坐在书案前，呼吸绵长而均匀，整个人像是入定的老僧。
已经三天了。
第十关的难度，远超第九关。如果说第九关是精密的机关城，那第十关就是一座随时会崩塌的迷宫。那些图案不再是静止的，它们会流动、会变形、会彼此吞噬。更可怕的是，这一关引入了“时间逆流”——走错一步，不仅会消耗步数，还会让之前的三步成果化为乌有。
贾赦失败了六十七次。
他试过所有已知的策略:先清边缘、先破核心、先连锁消除、先触发奖励......都不行。那些流动的图案像是有生命，总能在他即将成功时，突然改变轨迹，将一切打乱。
三天里，他几乎没怎么合眼。白天推演，晚上尝试，清晨练拳时都在琢磨步法。邢悦劝了几次，见他固执，便不再多言，只是每日吩咐小厨房熬清心去火的汤水，夜里陪他到很晚。
此刻，贾赦脑海中正进行着第六十八次尝试。
他已经放弃了所有成法。那些推演、计算、策略，在流动的图案面前都显得笨拙。他忽然想起那日教琏儿下棋，孩子不懂什么布局谋略，只是凭直觉落子，却往往能走出意想不到的妙手。
直觉......
贾赦睁开眼，眼神空茫。他不再去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不再计算得失利弊。他只是“看”着那片光屏，看着那些流动的、变幻的图案，像是在看溪流、看云彩、看风过竹林。
然后，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没有理由，没有算计，只是觉得“该点这里”。
一个最不起眼的、边缘的、浅蓝色的“水纹图案”消融了。没有引发连锁，没有清出空间，甚至没有带来任何明显的好处。
但就在它消失的刹那，整个光屏的图案流动，微妙地顿了一瞬。
贾赦眼神一凝。
就是这一瞬！
他不再犹豫，手指连点。依然是凭直觉，点向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每一点，都让图案的流动产生细微的滞涩。六点之后，那些流动的轨迹开始紊乱，彼此碰撞、抵消、湮灭......
第七点，点在正中央。
轰——
整个第十关的阵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扩散，层层瓦解。那些流动的图案定格、碎裂、消散。光屏一片清明。
【叮——！恭喜通关第十关！】
【通关评级：甲上！完美！】
【通关奖励：宝箱已发放，请宿主及时开启！】
贾赦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成功了？就这样......成功了？
他愣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那笑声酣畅淋漓，带着压抑多日终于释放的痛快。他站起身，因为坐得太久，腿脚发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毫不在意。
“夫人！夫人！”他跌跌撞撞冲向内室。
邢悦已经歇下了。这几日陪他熬得晚，此刻正睡得沉。被贾赦摇醒时，她还有些茫然，揉着眼睛:“老爷......怎么了？”
“破了！第十关破了！”贾赦声音嘶哑，眼睛却亮得吓人，“快，开箱！看看这次是什么！”
邢悦被他感染，睡意全无。她坐起身，凝神召唤系统。
意识深处，一个比第九关更加华丽的宝箱缓缓浮现。箱体是透明的，内里流转着七彩霞光，那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郁，几乎要满溢出来。霞光中，隐约可见三样物事的轮廓。
邢悦深吸一口气，用意念触碰宝箱。
“咔哒。”
开启的瞬间，霞光喷薄而出，将整个意识空间映照得如同仙境。光芒持续了足足二十息，才渐渐收敛，露出箱内的三样宝物。
第一样，是一卷淡金色的帛书。展开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一个名为【玲珑丹】的配方。配方所需药材都是常见之物:当归、熟地、白芍、川芎、人参、白术......但配比和炼制之法极其精妙。帛书末尾有一行小字说明:【玲珑丹，固本培元，调和阴阳，尤利女子孕育，可保胎安产，母子均安。】
第二样，是几个小巧的锦囊，分别装着不同的种子。标签注明:【海外香料种子（肉桂、丁香、肉豆蔻、胡椒）】。
第三样，是金光灿灿的元宝，堆成小山，那数量......【千两金】！
邢悦的心跳漏了一拍。千两黄金！还有那【玲珑丹】的配方......
她将意识收回，看向贾赦。他正眼巴巴望着她，脸上混合着期待、好奇和一丝疲惫的亢奋。
“如何？”贾赦急切地问。
邢悦定了定神，将所见一一道来。当她说到【玲珑丹】的功效时，贾赦的眼睛越睁越大。当说到“千两金”时，他倒吸一口凉气。
“玲珑丹......利女子孕育......”贾赦喃喃重复，忽然看向邢悦，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夫人！这、这是天意啊！”
他握住邢悦的手，力道有些大:“咱们成婚这些年，一直未有嫡子。琏儿虽好，到底......到底不是你所出。我嘴上不说，心里何尝不盼着咱们能有自己的孩子？”他声音微微发颤，“如今这仙丹配方，不正是时候么！”
邢悦被他握得手疼，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她当然知道贾赦的心思。在这个时代，子嗣是女子立足的根本。她虽得了琏儿的亲近，但若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地位才真正稳固。
更难得的是，贾赦这话说得真诚，不是把她当生育的工具，而是真心期待“咱们的孩子”。
“老爷......”邢悦眼眶微热。
贾赦松开手，搓着手在屋里踱步，兴奋得像个孩子:“配方呢？快取出来看看！需要什么药材？我明日一早就让人去配！”
邢悦点头，凝神锁定那卷帛书。微光闪过，淡金色的帛书出现在她手中。帛质柔软，触手温凉，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每个药材的用量、炮制方法、炼制火候，都写得明明白白。
贾赦接过，就着烛光细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这配比倒是精妙，可炼制之法......”他指着其中一行，“‘需以文武火交替，炼足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这火候如何把握？还有这‘药气交融，凝而为丹’......说得玄乎，到底该怎么炼？”
他看向邢悦，眼中满是困惑。
邢悦却心念一动。她尝试沟通系统，果然得到反馈:【配方药材需由系统合成，宿主只需集齐药材，确认合成即可。】
她将这个意思转达给贾赦。贾赦愣了愣，随即拍腿大笑:“原来如此！仙家之物，果然不同凡响！好！好！明日就配药！”
***
第二日，贾赦亲自去了京城最大的药铺“回春堂”，按方子配齐了所有药材。分量不多，每样只要了三钱，用油纸包好，装在一个紫檀木盒里带回。
当夜，邢悦将药材收入系统，确认合成。
没有丹炉，没有火焰，没有漫长的等待。只是意念一动，那些药材便消失不见。片刻后，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表面有淡淡云纹流转的丹丸，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丹丸散发着清雅的药香，不苦不涩，反而有种草木的清新。正是【玲珑丹】。
邢悦没有犹豫，就着温水服下。
丹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缓缓沉入小腹。那暖意并不炽热，而是绵绵密密，像春日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每一寸经络。她感觉到小腹深处微微发热，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又像是贫瘠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接下来的日子，变化悄然发生。
邢悦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不是胭脂水粉堆出来的红润，而是从肌理深处透出的健康光泽。她吃得香，睡得沉，连带着心情也格外舒畅。最明显的是月事——原本偶尔会腹痛、量少，如今却准时、顺畅，再无不适。
贾赦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不再急着攻关，每日陪邢悦散步、说话，偶尔教琏儿下棋。一家三口的日子，平静而温馨。
一个月后，该来的月事没有来。
又等了十日，邢悦让王善保家的悄悄请了相熟的太医。太医诊脉后，捋须微笑:“恭喜大太太，这是喜脉。脉象沉稳有力，胎儿康健，约有两个月了。”
消息传开，东院里顿时炸开了锅。
贾赦正在外书房见客，听闻消息，手里的茶盏“哐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愣了片刻，忽然大笑出声，也不管客人还在，拔腿就往正房跑。
“悦儿！悦儿！”他冲进屋里，见邢悦正倚在榻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冲到榻边，想抱她，又不敢，手足无措了半天，才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好、好......太好了......”
邢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暖又酸。她轻声道:“老爷，咱们有孩子了。”
“是、是......”贾赦重重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外喊:“赏！全院子上下，赏三个月月钱！不，半年！”
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们齐声道喜，个个脸上笑开了花。
消息传到荣庆堂时，贾母刚午睡醒来。鸳鸯附在她耳边低声回禀，贾母先是怔了怔，随即脸上绽开笑容:“好！好！老大媳妇是个有福的！”
她想起那些甜得惊人的草莓、蜜瓜、水晶葡萄，想起贾赦为了护妻不惜顶撞自己，想起邢悦那日渐红润的气色和温婉的气度......这一切，如今都有了最好的注解。
“这媳妇，果然是有大福气的。”贾母对鸳鸯道，“去，开我的私库，把那对羊脂玉的送子观音，还有那匹云锦，都给大太太送去。再传话给厨房，大太太的份例从今日起加倍，想吃什么只管做。”
顿了顿，她又道:“告诉老大，让他媳妇好生养着，无事不必来请安了。缺什么少什么，直接来跟我说。”
这话分量极重。王夫人在一旁听着，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脸上却还得挤出笑容:“恭喜母亲，又要添孙儿了。大嫂果然是个有福的。”
贾母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是啊，有福之人，自有天佑。”
赏赐流水般送到东院。羊脂玉的送子观音有一尺高，雕工精湛，玉质温润。云锦是正红的底色，上面织着百子千孙的图案，华贵非常。除此之外，还有人参、燕窝、阿胶等补品，以及各色衣料、首饰。
邢悦看着满屋的赏赐，心中感慨。从前她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如今怀了身孕，倒成了“有福之人”，连贾母都高看一眼。
果然，在这个时代，子嗣才是女子最大的底气。
傍晚时分，贾琏下学回来。小家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屋里堆着这么多好东西，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王善保家的拉过他，低声说了几句。
贾琏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跑到邢悦榻前，仰着小脸，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是真的吗？琏儿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邢悦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是真的。琏儿高兴吗？”
贾琏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高兴！”他想了想，又问，“母亲，这次是弟弟还是妹妹？”不等邢悦回答，他自己接道，“我都会喜欢的。如果是弟弟，琏儿教他读书写字；如果是妹妹，琏儿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
童言稚语，说得真挚。邢悦心头一软，将他揽进怀里:“好孩子。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琏儿都是哥哥，要疼他们，知道吗？”
“嗯！”贾琏重重点头，小脸上满是郑重。
贾赦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眶又热了。他走进来，一手搂住妻子，一手摸着儿子的头，低声道:“咱们一家，会越来越好的。”
窗外，夕阳西下，将庭院染成一片金黄。葡萄架上枝叶繁茂，已经开始挂果，一串串青碧的小珠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邢悦靠在贾赦怀里，感受着腹中那小小的生命，心中一片安宁。
第十关的厚礼，不仅仅是千两黄金，不仅仅是香料种子。
是希望，是未来，是这个家，真正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