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霜的决心如同重新淬火的寒铁,冰冷而坚定。她拒绝了苏嫣然提议的再休息片刻,执意立刻出发。我深知她的性子,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更改,只能小心地搀扶着她,将大部分她的重量承担在自己身上。她的身体依旧冰凉,但隔着衣物,能感觉到那冰凰血脉正在缓慢而持续地驱散着体内最后的寒意,恢复着生机。
姬如雪再次闭上双眼,全力感应着那冥冥中的指引。这一次,有了凌清霜这位同样身负上古血脉、且对那股召唤有过切身感应的人在旁,她的感知变得清晰了许多。她伸手指向山谷一侧被厚重冰层覆盖的陡峭山壁,语气肯定:“主人,清霜姐姐,那股古老威严的共鸣,源头就在那个方向,很近,但……似乎被某种力量遮蔽着,入口难以寻觅。”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烛龙之眼全力运转。那面山壁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二致,覆盖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坚固无比。但在我的视野中,却能隐约看到,在那厚厚的冰层和岩石之后,有极其隐晦、却磅礴如海的能量在缓缓流淌,那能量的性质,带着一种与我血脉同源的、洪荒古老的意味,让我体内的烛龙气血都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传来阵阵渴望的悸动。
“就在这山壁后面!”我沉声道,“但入口被隐藏了,而且……这山壁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极强的防御禁制。”
米君君上前,试探性地将手掌按在山壁之上,土黄色的光晕刚刚亮起,山壁表面就骤然浮现出无数细密如鳞片般的暗金色符文,一股反震之力传来,将他震得后退半步,气血一阵翻腾。
“好强的禁制!我的力量根本无法渗透分毫!”米君君脸色凝重地摇头。
“让我试试。”凌清霜轻轻挣脱我的搀扶,上前一步。她伸出依旧有些苍白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的冰凰寒气,缓缓点向山壁。然而,那暗金符文再次浮现,冰凰寒气触及符文,竟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吸收、同化,未能激起半点涟漪。
“不行。”凌清霜收回手,秀眉微蹙,“这禁制……排斥一切外力,除非……”她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期待,“除非是与其同源的力量。”
我明白她的意思。深吸一口气,我走到山壁前,没有动用任何气血之力,只是缓缓地将右手手掌,平平地按在了冰冷坚硬的山壁之上。
就在我的掌心与山壁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我体内的烛龙血脉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以前所未有的幅度自主沸腾、轰鸣起来!一股灼热而威严的暗金色光芒,不受控制地从我掌心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那山壁之上浮现的暗金色符文,仿佛遇到了君主般,瞬间变得无比明亮、活跃!它们不再具有排斥性,反而如同欢快的游鱼,围绕着我的手掌流转、共鸣!一股水乳交融、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
“嗡嗡嗡——!”
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声自山壁内部响起,越来越响,最终化为一道震撼人心的龙吟!紧接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坚硬无比、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山壁,如同融化的冰雪般,从我与手掌接触的那一点开始,迅速变得透明、虚化!
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暗金色拱门,缓缓在山壁上显现出来!拱门之上,雕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龙形图腾,那龙躯蜿蜒,龙首威严,栩栩如生,散发着镇压八荒六合的煌煌龙威!拱门之后,不再是冰冷的山石,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连接着另一方天地的黑暗。
“开了!”唐紫尘惊喜地叫道。
“这威压……好恐怖!”米君君感受着那拱门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脸色发白,仿佛在面对一尊活着的远古神只。
苏嫣然亦是神色凝重:“这绝非寻常遗迹,更像是一处……传承圣地!”
凌清霜看着那龙威弥漫的拱门,眼中异彩连连,她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冰凰血脉也在微微震颤,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面对同等至高存在时产生的敬意与共鸣。
“我们进去。”我收回手掌,感受着血脉中传来的强烈呼唤,率先一步,踏入了那暗金色的能量拱门。
穿过拱门的瞬间,仿佛跨越了时空。身后的光线和声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但这份黑暗并未持续太久,前方,一点微光亮起,随即迅速扩大。
当我们的视线适应了前方的光芒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身处一座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宫殿内部。宫殿的穹顶高远,仿佛支撑着天穹,看不到尽头。支撑宫殿的,是一根根需要数十人才能合抱的巨柱,柱身并非石材,而是某种暗金色的、如同龙骨般的奇异物质构成,上面天然烙印着玄奥的纹路,散发着微弱却永恒的辉光。
宫殿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和巨柱的影子,材质非金非玉,脚踏上去,传来一种温润而厚重的触感。
而最令人心神震撼的,是宫殿四周那无比宽阔的墙壁!
墙壁之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布满了巨大无比、连绵不绝的——壁画!
这些壁画并非人工雕琢,更像是某种伟大的意志,将一段段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史诗,直接烙印在了这殿堂的墙壁之上!它们散发着古老、苍凉、而又无比真实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我们拉入那遥远的过去。
我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壁画的内容所吸引。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片混沌未开、天地蒙昧的景象。无尽的虚空之中,一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巨龙盘踞沉睡着,它的身躯仿佛就是规则的化身,闭目为夜,睁眼为昼,呼吸之间,便是四季轮回,吐纳之际,便有风雨雷电相伴。那巨龙的形象,与我血脉深处传承的烛龙之影,一般无二!
“烛龙……这便是烛龙创世之景吗?”凌清霜仰望着那壁画,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敬畏。
紧接着的壁画,展现了秩序初定,万物生长的繁荣景象。烛龙的身影隐于规则之后,守护着这片它开辟的天地。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陡然一变!
天空被撕裂,无数扭曲、诡异、散发着不祥与混乱气息的阴影,如同蝗虫般从裂口涌入!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巨大的眼球,有的如同蠕动的肉块,有的则是纯粹的黑暗与疯狂意念的集合体!它们所过之处,生机湮灭,规则崩坏,大地化为焦土,星辰失去光芒——正是旧神眷族!
“是它们!”苏嫣然失声惊呼,我们在欧洲遭遇的仇怨目,以及凌清霜遇到的那些黑袍人身上的气息,与这壁画中描绘的邪恶存在,同出一源!
壁画之上,战火燃遍了天地。无数的先民、神兽、乃至一些强大的先天神灵,在与这些旧神眷族浴血奋战,场面惨烈而悲壮。山河破碎,日月无光。
画面的核心,聚焦在了那尊伟岸的烛龙身上。它已从沉睡中彻底苏醒,庞大的龙躯盘旋在苍穹之上,与几尊最为强大、散发着如同宇宙深渊般恐怖气息的旧神本体,展开了殊死搏杀!龙吟震碎星辰,龙爪撕裂虚空,龙息焚尽邪祟!那战斗的场面,超越了想象的极限,每一幅画面都蕴含着无上的道则与毁灭性的力量。
我们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那场关乎世界存亡之战的惨烈与悲壮。
在最后一幅核心壁画上,我们看到烛龙燃烧了自身大半的本源与精血,化作了一座横亘天地的巨大封印,将那几尊最强大的旧神本体,连同绝大部分眷族,彻底镇压、放逐到了无尽的时空裂隙深处!而烛龙自身,也因此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眠,身躯化为山脉,血脉散落天地,等待着重燃的契机。
壁画到此,戛然而止。
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
我们所有人都沉浸在刚才那波澜壮阔、可歌可泣的史诗画面中,久久无法回神。胸膛之中,仿佛有一股炽热的火焰在燃烧,那是源自血脉的共鸣,是对先辈牺牲的敬意,更是对自身使命的清晰认知!
“原来……这就是烛龙血脉的来历与使命……”我望着那最后的封印画面,声音低沉而沙哑,体内气血澎湃不息,“守护此界,对抗旧神……”
凌清霜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依旧冰凉,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她看着壁画上那与旧神惨烈搏杀的烛龙,又看向我,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与我同样的光芒。
苏嫣然、唐紫尘、米君君、姬如雪,也都肃穆而立。这段被揭示的历史,沉重得让人窒息,却也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斗志。
我们站立在这溯源之殿中,仿佛承接了那来自远古的、未曾熄灭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