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邻欺龙援与纨绔少主
拾柒离开后的江宸府,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往日里,虽然拾柒也大多沉默,但他修炼时引动的元素涟漪,他偶尔在院中踱步的身影,甚至只是他安静坐在廊下看书时平稳的呼吸声,都让这座宏大的宅邸充满了无形的“人烟”。如今,这一切都消失了。
李渔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前院里,手里拿着那卷《空玄初解》,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阳光透过古树的嫩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池塘,带来湿润的水汽和花草的清香。环境依旧优美静谧,但李渔的心却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大块。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短短不到一年的相处,那个起初像刺猬一样防备、后来却会轻声喊他“兄长”的小老虎,已经成了他在这异世界最重要的牵挂和寄托。现在牵挂远行,寄托不在,巨大的失落感和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再次尝试感知空间。精神力如同细丝般蔓延出去,捕捉着空气中那无形无质的“脉络”。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绝望。没有名师指点,没有系统传承,仅靠一本入门玉简自行摸索,其难度不亚于盲人摸象。
就在他心神沉浸,与那顽固的空间壁垒较劲时,府邸外传来了一些嘈杂的议论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确定吗?那小子真的走了?被狼风大将军带走了?”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啧啧,真是走了狗屎运,一个没人要的小野种,居然能被大将军看上!”
“哼,走了也好。这江宸府空了几百年,突然住进两个来路不明的,其中一个还是力压同辈的天才,惹不起。现在天才走了,剩下那个…”
“剩下那个?嘿嘿,我打听过了,就是个废物!灵力微薄得几乎感觉不到,整天窝在院子里,不知道捣鼓什么,从来没见他显露过什么像样的本事。”
“哦?这么说……这偌大的江宸府,现在就剩一个废柴守着了?”
议论声在府门外停下,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贪婪。
李渔心中一紧,从冥想状态中被强行惊醒。麻烦来了!他早就料到,拾柒一走,自己这个“修为浅薄”又独占宝地的“软柿子”,肯定会被人盯上。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站起身,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门外聚集了七八个身形各异的兽人邻居,有膘肥体壮、獠牙外露的野猪兽人,有身材魁梧、熊掌厚实的黑熊兽人,甚至还有一个头上长着小小犄角、身上带着细微鳞片的蜥蜴类亚龙兽人。他们一个个眼神不善,打量着江宸府高大的门墙,脸上写满了嫉妒与贪婪。
“砰!砰!砰!”
沉重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野猪兽人粗嘎的嗓音:“里面的!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
李渔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缓缓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门外的兽人们看到李渔,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充满鄙夷的哄笑声。
“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个‘无毛种’!”
“连根像样的毛都没有,耳朵也是光秃秃的,这是什么奇怪的化形失败了吗?”
“看他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怕是连只鸡都杀不死吧?哈哈哈!”
各种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来,充满了对李渔人类外形的嘲讽和歧视。在这些普遍以毛发、鳞甲、力量为美的兽人眼中,李渔这样“光洁”的人类,无疑是怪异且低等的。
李渔听着这些刺耳的嘲笑,脸色沉了下来。他性格温和,但不代表没有脾气。当代大学生的底线就是——你可以说我菜,但不能人身攻击,更不能惦记我的房子!
他看着眼前这些嚣张的兽人,脑海中不知怎的,就闪过了食堂菜单和美食视频的画面——那个野猪兽人,肥头大耳,做成红烧排骨肯定很香;那个黑熊兽人,手掌厚实,拿来炖熊掌火锅……咳咳,罪过罪过;还有那个亚龙兽人,听说龙肉大补,水煮一下不知道味道如何……
这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反而冲淡了他的一些紧张。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群不速之客,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他们的哄笑:
“我是什么样子,不劳各位费心。这里是我家,不欢迎恶客,请你们离开。”
他的反应出乎了兽人们的意料。他们本以为这个“废柴”会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没想到居然还敢还口?
野猪兽人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脸上的横肉抖动:“离开?小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住这么大的宅子?我看你这宅子来路不正!说!是不是你用了什么阴谋诡计,害死了这宅子原来的主人,鹊巢鸠占?!”
“对!没错!这江宸府空置几百年,据说原主人是一位了不得的金龙大能,怎么可能突然就归了你这个无毛废柴?”
“一定是小偷!杀人犯!”
“把他抓起来!把宅子夺回来!”
李渔听后一脸懵逼:金龙大能?空了几百年?莫非这偌大的江宸府,是玄星辰那个神龙在这个世界的据点?也难怪…这个庭院有微弱的禁制保护!
贪婪化作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怨气油然而生——凭什么这个弱不禁风、形貌怪异的人类可以独占宝地?凭什么那个小乞丐能被大将军收为弟子,一步登天?而他们却要苦苦挣扎?这不公平!抢了他!夺走他们的一切!
杀心,在这一刻滋生。
“跟他废什么话!拿下他!”黑熊兽人怒吼一声,率先发动了攻击。他巨大的熊掌猛地拍出,带起一股土黄色的厚重罡风,如同山岳般向李渔压来!
与此同时,野猪兽人獠牙闪烁着寒光,低头猛冲,如同战车撞击!亚龙兽人则张口喷出一道炽热的火焰吐息!其他几个兽人也各施手段,或释放风刃,或投掷冰锥!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元素力量光芒闪耀,致命的攻击从四面八方涌向站在门口的李渔!
李渔瞳孔骤缩!他没想到这些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直接下杀手!他想躲,但对方的攻击覆盖范围太大,速度太快!他下意识地调动起那点可怜的空间力量,试图在身前布下一道扭曲屏障。
“嗡——”
一道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荡漾开,勉强偏转了一道最弱的冰锥,使其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但对于那势大力沉的熊掌罡风、狂暴的冲撞和炽热的龙息,他的空间防御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破碎!
“嘭!”
李渔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院内的青石板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噗——”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紧接着,火焰擦过他的手臂,留下焦黑的灼痕;风刃切割在他的腿侧,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各种能量余波如同重锤,不断捶打着他的身体。
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试图挣扎着爬起来,但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灵力在体内乱窜,根本无法凝聚。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那些兽人狞笑着,一步步逼近。
“废物就是废物!一招都接不下!”
“杀了他!这宅子就是我们的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李渔。他没想到,自己没有被什么妖魔鬼怪杀死,没有在修炼中走火入魔,反而要死在一群贪婪的邻居手里?这死法也太憋屈了!
内心的不甘化作了沉默的怨念:玄星辰…你丫坑我!说好的生命只有一次呢?这就快玩完了啊!
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充满杀意的狰狞面孔,意识开始模糊,心中一片冰凉。难道……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清越中带着几分慵懒和纨绔气息的少年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府门口炸响!
这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威严,让那些正要下杀手的兽人们动作猛地一僵!
紧接着,一股浩瀚如星空、深邃如汪洋的威压骤然降临!这威压并不暴戾,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源自生命层次和血脉的绝对压制!
在场所有的兽人,包括那最强的黑熊和亚龙兽人,都感到灵魂一阵战栗,体内的力量瞬间凝滞,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纷纷转头望向门口。
只见江宸府大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身高与李渔相仿,穿着一身极其华贵的靛蓝色锦袍,袍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而玄奥的星辰图谱,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辉。他面容极为俊美,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如同雕琢,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如同最上等的蜜糖,清澈透亮,此刻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如同夜空般深邃的靛蓝色短发间,生长着两只小巧玲珑、同样覆盖着靛蓝色细鳞的龙角,身后一条同色的、强健有力的龙尾正有些不耐烦地轻轻摆动着。
靛蓝星辰龙族!
而且,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让所有兽人低头不敢直视的威压来看,这至少是一位神之御者!
“欺、负、弱、小!”龙族少年琥珀色的瞳孔扫过那群噤若寒蝉的兽人邻居,一字一顿,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仗着人多,欺负一个灵力微薄的人?你们也好意思自称修仙者?简直丢尽了兽人的脸!”
他的目光落在倒地不起、浑身是血的李渔身上,眉头蹙起:“还不快滚?等我请你们‘吃星星’吗?”
那些兽人邻居此刻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半点觊觎之心?纷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打发走了闹事者,龙族少年——泷,这才将目光完全投向倒在地上的李渔。他打量了一下这偌大却空旷的府邸,又看了看李渔那凄惨的模样和……奇特的、没有兽征的外形。
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和玩味。富家少爷平日见惯了阿谀奉承,突然遇到这么个被欺负的“稀有品种”,还住在这么个有意思的宅子里,玩心顿时就起来了。
他踱步走到李渔身边,蹲下身,歪着头看着李渔。
李渔意识模糊间,感觉到有人靠近,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一个穿着华丽、长相俊美、头上长角的少年正蹲在自己面前,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
他以为是哪个路过看热闹的富家小公子,心里正憋着一股怨气和疼痛,也没好气,礼数也顾不上了,翻了个白眼(虽然因为脸肿效果不佳),虚弱却带着刺地问道:
“你……又是何人?”
这一问,直接把泷给问懵逼了。
他,靛蓝星辰龙族第五百六十二代少主,江宁地区乃至整个帝国都排得上号的顶级纨绔兼天才(少爷),中等神御——泷!居然在江宁地界,有人不认识他?还这么……这么不耐烦地问他“你是何人”?
这人类……有点意思啊!
泷转念一想,族里那些古老典籍记载中,传说中的人类确实都是居住在仙境、不与世俗往来的大能,个个眼高于顶。眼前这个人类虽然弱得离谱,但这份“高傲”,倒是颇有几分传说中风范?
泷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跟一个重伤的“稀有物”计较有失身份。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柔和而纯净的、闪烁着星辉的治愈光芒,笼罩住李渔的伤口。
“你先别管我是谁,伤成这样了还嘴硬。”泷一边治疗,一边没好气地说,“本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宁靛蓝星辰龙族,泷。”
温和而强大的星辰之力涌入体内,李渔只觉得身上的剧痛迅速缓解,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正在快速愈合。这治疗效果,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治愈法术都强上百倍!
同时,他也听到了少年的自报家门。
靛蓝星辰龙族?少主?泷?
李渔虽然对这个世界顶层势力了解不多,但“龙族”和“少主”这两个词,用他原来的世界理解,就相当于某个垄断级别的跨国财阀的唯一继承人!而且还是那种有神秘背景、自身能力极强的超级富二代!
他之前那点因为疼痛和愤怒而产生的抵触情绪,立刻收敛了不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对方刚救了自己,还在给自己治疗。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多谢……泷少主相助。”
泷看着李渔态度转变,撇了撇嘴,觉得这人类总算还有点“懂事”。治疗的同时,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好奇更甚,忍不住分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星辰之力,试图探入李渔体内,看看这传说中的人物体内到底是什么构造,力量源泉为何如此……微弱?
然而,就在那一丝星辰之力触碰到李渔经脉的刹那——
“啊——!”
李渔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般剧烈抽搐起来,刚刚愈合一点的伤口似乎又有崩裂的趋势!那感觉,就像是往纤细的血管里强行灌入了水银,撕裂般的剧痛直冲灵魂!
泷吓了一跳,赶紧撤回了那丝力量,看着疼得蜷缩成一团、冷汗直冒的李渔,俊美的脸上满是错愕和无语。
他扶额叹息,得出了结论:“你这人类……不只是弱,是根基脆得像张纸啊!本少爷一丝微不足道的探查之力都承受不住?你这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没修炼?”
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类古怪至极。穿着打扮倒是有几分传说中仙人的飘逸(李渔穿的是带来的现代简约风格卫衣运动裤,在他眼里成了“文人骚客”的独特服饰),住着大宅子,却弱不禁风,性格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傲”。
不过……泷琥珀色的瞳孔不经意地扫过李渔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虽然鼻青脸肿,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清秀的轮廓,尤其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即使此刻因痛苦而显得脆弱,却也别有一番…嗯,奇特的风韵。好像…还挺长在他审美点上的?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个沉稳老练的声音:“少主,时辰不早了,族老还在等您回去商议要事。”
一个穿着管家服饰、气息深沉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恭敬地对着泷行礼。
泷闻言,有些扫兴地撇撇嘴。他看了一眼刚刚缓过劲来、依旧疼得龇牙咧嘴的李渔,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枚刻画着星辰龙纹的蓝色玉符,随手丢到李渔身边。
“喏,这个给你。要是再有不长眼的来惹事,捏碎它,本少爷心情好的话,或许会来帮你撑撑场子。”他站起身,拍了拍根本没有灰尘的衣袍,语气恢复了那份纨绔少爷的随意,“走了,弱鸡人类,好好活着,别轻易死了,本少爷还没研究明白你呢。”
说完,也不等李渔回应,便转身跟着那老管家,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靛蓝色的流光,消失在府门之外。
李渔躺在地上,看着身边那枚触手温润、蕴含着不凡波动的玉符,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虽然被治疗了大半、但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以及空无一人的大门,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这算什么事儿啊?
差点被邻居打死,又被一个貌似背景很大的龙族纨绔少爷救了,还被当成了“稀有动物”和研究对象?
他挣扎着坐起身,感受着体内依旧紊乱的气息和空间力量的沉寂,苦笑着摇了摇头。
拾柒走了,麻烦来了,自己也差点没了。看来,这江宁府的日子,并不会因为拾柒的离开而变得平静。而自己这“弱鸡人类”的身份,在这兽人主导的世界里,终究是个巨大的隐患。
他紧紧握住了那枚星辰龙纹玉符,又看了看掉落在一旁的《空玄初解》。
变强!必须尽快变强!至少,要拥有自保的力量!
他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