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身份疑云与将军垂青
冬日的严寒终于在北风的最后一次呼啸中败下阵来,温暖的春风携带着湿润的水汽,自南方吹拂而至,悄然唤醒了江宁府。
江宸府内的那棵古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池塘里的冰早已化尽,灵鱼欢快地跃出水面,激起圈圈涟漪。园子里的奇花异草也开始绽放,点缀着姹紫嫣红,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与花香。
然而,府邸内力量增长的不平衡,也随着季节的更替愈发明显。
李渔的空间力量修炼,依旧处于“入门级”的挣扎阶段。经过数月的苦修,他终于能够比较稳定地让茶杯悬浮起十厘米左右,并能维持大约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或者,他能勉强扭曲身前一小片区域的光线,制造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视觉错位。这点成就,若是放在他原来的世界,或许能混个“特异功能”大师,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修仙界,尤其是在拾柒的对比下,简直微不足道。
拾柒的力量,则如同解冻后奔涌的春江,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身形抽高了一些,虽然依旧比李渔矮上大半个头,但原本瘦弱的骨架逐渐舒展,蕴含的力量感呼之欲出。那双眼眸依旧是冰蓝色,但其中的空洞与麻木早已被锐利与清明取代,偶尔在运转力量时,会掠过一丝电光或火焰的虚影。
他现在已经能轻松凝聚出肉眼可见的风刃,切开数十步外的树叶而毫不费力;指尖跃动的电蛇不再是细微的火花,而是能瞬间击穿石板,发出噼啪爆鸣;操控的火焰更是能随心所欲地变化形态,从温暖的小火苗到灼热的烈焰冲击。
李渔曾亲眼看见,一只不开眼的、低阶的飞行妖兽试图闯入府邸禁制,被拾柒随手一道混合着风雷之力的冲击波,于百丈之外凌空打成了飞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那一刻,李渔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空中消散的能量余波,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扭曲了一点点光线的“成果”,内心除了麻木,只剩下对玄星辰那句“身负罕见灵根”的深刻理解。
这何止是罕见,这简直是bUG!
力量的绝对差距,让李渔彻底放弃了在修为上“指导”拾柒的念头。他将更多精力放在了文化课和思想品德教育上,同时自己也更加拼命地钻研《空玄初解》。他知道,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在未来可能出现的风波中,自保都成问题,更别说保护拾柒(?),但他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哪怕只能用来逃跑。
然而,平静的日子,终究被一个李渔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打破了。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洒在院子里。李渔刚结束一轮失败的空间传送练习——他试图将一颗石子从左手传送到右手,结果精神力耗尽,石子纹丝不动,他自己却头晕眼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拾柒正好从回廊走来,看到李渔扶着额头踉跄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他走到李渔身边,递过一杯温水。
“兄长,无事吧?”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用力过猛。”李渔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喘着气自嘲道,“我这空间天赋,怕是点歪了,尽往‘吃力不讨好’的方向发展。”
拾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阳光勾勒着李渔的侧脸,汗珠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拾柒的目光,第一次如此仔细、如此专注地停留在李渔的脸上,耳朵上,脖颈上,甚至伸手可及的手臂皮肤上。
看了许久,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兄长,你和他们不一样。”
李渔心里“咯噔”一下,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强笑道:“啊?什么不一样?我这不是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吗?”
“不是指这个。”拾柒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过李渔的全身,“你没有兽征。”
他指了指李渔光洁的耳朵,又指了指他没有任何毛发异常的手臂:“没有耳朵,没有尾巴,皮肤上也没有任何兽纹或者特殊的毛发。江宁城(江宁府)里,我见过很多种兽人,哪怕是血脉再稀薄,化形再彻底的,也总会保留一点点本源特征。但你……一点都没有。”
李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来了!他一直在担心拾柒会发现,毕竟朝夕相处,自己这个“纯人类”在全是兽人的世界里,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之前拾柒或许是因为生存和信任问题无暇他顾,但现在……
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个…咳咳,拾柒啊,其实呢,兄长我的血脉比较特殊,属于那种…嗯,返祖!对,返祖现象!祖上可能有一位非常强大的、能够完全化形的先祖,所以我继承了这种完美的化形体态…”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拾柒的表情。只见拾柒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毛茸茸的虎耳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抖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看穿谎言的淡然:
“返祖?完全化形?据我所知,即便是传说中那些触摸到神御巅峰的存在,也多少会保留一丝本源特征,那是荣耀的象征,而非缺陷。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渔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廓,“兄长的体温,似乎也比寻常兽人要稍低一些,气息也更为…内敛平和,缺乏我们兽人天生携带的那一丝‘野性’。”
李渔:“!!!”
他感觉自己编的谎言在拾柒这冷静的分析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内心oS:这孩子观察力也太敏锐了吧!连体温和气息都能分辨出来?
看着李渔瞬间僵住、眼神闪烁、额头甚至冒出细密冷汗的样子,拾柒心中最后一丝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并没有如同李渔恐惧的那样,露出震惊、排斥或者敌视的表情。相反,他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随即是一种……带着些许怜惜(?)的复杂情绪。
他向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李渔,用一种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实则清晰无比的“悄悄话”语气说道:
“兄长,你不必骗我。我早就猜到了。”
李渔心拔凉拔凉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这个世界的主角当成异类给清理门户了。
内心疯狂oS:玄星辰,救命!我不想被男主电成灰烬!
然而,拾柒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愣在原地。
“你…其实和我一样,也是被遗弃的吧?”拾柒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理解,“你是‘人类’,对吗?我在一些最古老的、几乎被当成神话的杂谈玉简里看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说是在太古时期,曾有一种名为‘人类’的强大存在,他们形态纯粹,没有兽征,却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是神御中的至强者。”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宏伟的府邸,语气更加肯定:“但你显然不是那种至强者。你住在这江宁府一个气质不凡的宅院里,却力量低微,行事风格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还会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我猜,你或许是某个隐世的、拥有稀薄人类血脉的古老家族的后裔,因为某种原因被家族放逐,或者家族遭遇变故,只剩你一人流落至此,对吗?”
李渔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个脑补能力mAx的小老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拾柒看着李渔(被他理解为默认)的呆滞表情,以为自己猜中了真相,心中那份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产生的亲近感反而更浓了些。他伸出小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李渔的手臂,用一种故作老成的语气安慰道:
“兄长不必忧心。你的身份,我会替你保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兄长,与你是何种族无关。这,就是我们的家。”
李渔看着拾柒那双冰蓝色眸子里流露出的、毫不作伪的真诚与维护,心中那块大石终于“咚”地一声落了地,随即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好家伙,自己绞尽脑汁编谎话,结果人家自己给自己圆上了!还圆得如此合情合理,如此……感人肺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微微的酸涩,顺势点了点头,含混地道:“差…差不多吧。总之,拾柒,谢谢你。”
这一刻,两人之间那层因“种族”差异可能带来的隔阂,非但没有产生,反而因为拾柒这番“贴心”的误解和承诺,变得更加牢固。
李渔心中感慨,这孩子,外表冷漠,内心却比谁都细腻和重情义。
身份风波就此平息,甚至让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李渔彻底放下心来,继续他“文化教员”和“空间学徒”的双重生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拾柒这块瑰宝,终究是无法被一直埋没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的。
春末夏初,江宁府迎来了一件盛事——镇守帝国南疆、威名赫赫的“狼风大将军”奉旨回京述职,途径江宁,暂作休整。
狼风大将军,本体乃是一头啸月灰狼,战功彪炳,修为深不可测,是帝国公认的几位特级神之御者巅峰之一!他的到来,让整个江宁府都为之震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渴望能见上这位大人物一面。
这一日,李渔难得决定带拾柒去江宁府最繁华的南市逛逛,采购些生活用品,也让拾柒多接触一下外界。他给拾柒换了身干净利落的锦袍,虽然依旧掩饰不住少年锐气,但至少不会被人当作小乞丐。
南市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各种兽人商贩吆喝叫卖,奇珍异宝、灵草丹药、兵器符箓琳琅满目,空气混杂着各种气味,喧嚣而充满活力。
拾柒还是不太喜欢这种过于拥挤的环境,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疏离,紧紧跟在李渔身边。
就在这时,前方街道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一股沉重如山、却又带着凌厉锋锐气息的威压,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只见一队身着玄黑重甲、纪律森严的亲卫骑兵开路,其后,是一架由四头神骏非凡、额生独角的灵犀兽拉着的巨大车辇。车辇并无过多华丽装饰,却通体由乌沉木打造,上面铭刻着复杂的军用符文,散发着铁血与肃杀之气。
车辇两侧,跟着几位气息强大的将领。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车辇前端,那个随意站立着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位身形极其魁梧高大的雄性兽人,目测超过两米五。他穿着一身暗金色的便服,并未披甲,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却比任何铠甲都更具压迫感。他的面容刚毅如同刀削斧劈,线条冷硬,一双血红色的瞳孔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一头银灰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发梢间,一对毛茸茸的、同样是银灰色的狼耳直立着,微微转动,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那属于特级神之御者的无形力场,已然让整条街道鸦雀无声,所有兽人,无论修为高低,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低下头,表达着敬畏。
狼风大将军!
李渔也感到一阵心悸,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本能反应。他连忙拉着拾柒,随着人群退到路边,低下头,不敢直视。
然而,就在车辇经过他们面前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强大威压,或许是体内澎湃的力量受到了同等级存在的无形引动,拾柒身上,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风雷之力的灵压!
这丝灵压,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兽人而言,或许根本察觉不到。但对于车辇上那位存在来说,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清晰无比!
“嗯?”
一声略带讶异的轻哼,如同闷雷般在每个人心头响起。
狼风大将军那双血红色的瞳孔,瞬间锁定了人群中的拾柒!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发现璞玉的惊喜。
庞大的车辇,竟然就此停了下来。
整个街道,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狼风大将军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穿着锦袍、有着冰蓝色瞳孔和黑黄虎耳的瘦削少年身上。
李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拾柒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他感觉到拾柒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冰蓝色的眼眸中锐光闪烁,毫不畏惧地迎上了那道血红色的目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
狼风大将军看着拾柒,血瞳中掠过一丝赞赏。他并未在意李渔那微不足道的防护姿态,直接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拾柒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身旁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李渔,又转回头,不卑不亢地答道:“拾柒。”
“拾柒…”狼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血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很好。本将军观你骨龄不过十岁上下,体内灵根之雄厚,力量之精纯,实属本将军平生仅见。风、雷、火三系亲和,且隐隐有融合之势…天才!真正的天才!”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寂静的街道上引起了阵阵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聚焦在拾柒身上。
狼风大将军无视了周围的骚动,看着拾柒,直接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呼吸骤停的橄榄枝:
“小子,可愿拜入本将军门下,成为本将军的关门弟子?”
!!!
李渔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特级神之御者!帝国大将军!要收拾柒为徒?!这……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下来一座金山啊!
他猛地看向拾柒,眼中充满了激动和催促。
内心oS:快答应啊!傻孩子!
拾柒显然也没料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会如此直接!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看向了李渔,眼神中带着询问。
狼风大将军也顺着他的目光,第一次正式地打量了李渔一眼。那血红色的瞳孔扫过,李渔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所有秘密无所遁形。好在,狼风的目光在他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或许是奇怪这个“凡人”为何与这天才少年如此亲近)地移开了,并未深究他的人类身份。
“兄长?”拾柒轻声问道。
李渔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用力地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答应他!
得到李渔的肯定,拾柒这才转回头,看向狼风大将军,深吸一口气,抱拳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
“弟子拾柒,愿拜入将军门下!”
“好!哈哈哈!”狼风大将军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声震长空,显然心情极佳,“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狼风唯一的亲传弟子!收拾行装,明日便随我启程前往帝都京城!”
事情的发展,快得超乎想象。
回到江宸府,李渔还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他看着身边即将离开的拾柒,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无比的欣慰和希望。
“太好了,拾柒!狼风大将军是特级神御,有他教导你,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要好好跟着将军学习,听师父的话,知道吗?”李渔拍着拾柒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
拾柒看着李渔眼中毫不作伪的欣喜和关怀,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柔和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嗯。兄长,我去了京城,会给你写信。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尽快变得更强,然后回来。”
李渔笑了笑,心里暖暖的:“不用担心我,我这府邸安全得很。你安心修炼,不用急着回来。兄长我啊,也得加把劲,不能被你甩开太远才是。”
他心中暗道:天赐开局啊!有狼风这样强大的导师引导,拾柒不仅能得到最好的修炼资源,更能接触到帝国顶层的规则和秩序,这对他匡正心性、避免走入歧途,无疑是最大的助力!玄星辰,你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翌日,狼风大将军的队伍准时启程。拾柒换上了一身狼风亲卫送来的、用料讲究的黑色劲装,更显得英姿勃发。他站在府门口,最后看了一眼李渔和这座承载了他最初温暖的家。
“走了,兄长。”
“保重。”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拾柒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汇入那支威严的队伍,李渔站在空旷的府门前,久久没有动弹。
春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角。
他知道,拾柒的舞台,已经从小小的江宁府,扩展到了整个帝国的中心。而他的任务,还远未结束。
转身回到府内,关上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李渔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他走到院中,再次拿起了那卷《空玄初解》。
拾柒已经踏上了属于他的通天之路。
而他,这个来自异世界的凡人兄长,也不能停下脚步。他必须更快地掌握力量,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在未来某个时刻,能够继续站在拾柒的身边,以他自己的方式,去完成那个守护与引导的承诺。
空间的力量在他指尖微弱地流转,这一次,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专注和执着。
江宁府的繁华依旧,但属于他们的故事,已然翻开了新的篇章。京城的波澜壮阔,与这座南方宅邸的寂静修行,将通过无形的纽带,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