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引子:守护的意志,可化为最坚硬的盾,亦可燃作最炽热的火。当黑暗降临,并非所有光芒都需要正面对抗,亦可化为星火,点燃希望,焚尽虚妄。
黑色巨矛裹挟着湮灭万物的死寂意志,撕裂长空,直指山谷中央那两团正在升华蜕变的光芒!矛尖所过之处,连“二十四节气轮转大阵”的光辉都为之黯淡、扭曲,仿佛要被其纯粹的“否定”本质所侵蚀、洞穿!
寒铮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偏执,他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仪式进行到最深入、最不容打断的刹那!他要亲手摧毁这“错误”的延续,将这个世界连同他心中那个“背叛”的背影,一同拖入他认定的、永恒的“静寂”归宿!
“休想!”青霖须发戟张,眼中雷光炸裂!他双手猛然向上一托,怒吼道:“春雷惊蛰!万物复苏!给我——起!”
坐镇“惊蛰”节点的数位时序师同时喷出精血,将生命力都注入节点!大阵中,属于“惊蛰”的那一道绿色光柱轰然暴涨,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青色雷龙,咆哮着迎向那黑色巨矛!雷龙身上生机勃发,带着唤醒沉睡、驱逐死寂的磅礴意志!
同时,守拙老人也动了。他脚下浮现古老的八卦虚影,双手结印如莲花绽放:“地泽临!厚德载物!”
代表“立春”、“雨水”、“春分”等多个与大地生机相关的节点同时响应,磅礴的地脉之力被抽取、凝聚,在雷龙之后,化作一面厚重无比、流转着山川河岳虚影的土黄色巨盾!
轰——!!!
黑色巨矛首先撞上了青色雷龙!生机与死寂的对撞爆发出无声却撼动灵魂的湮灭冲击!雷龙怒吼,身躯寸寸崩裂,却也将巨矛前冲的势头硬生生阻滞了三分!无数细碎的黑色与青色光屑漫天飞溅!
紧接着,巨矛狠狠刺入土黄色巨盾!盾面剧烈凹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流转的山川虚影瞬间黯淡、破碎!守拙老人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但巨盾终究没有立刻破碎!它如同最坚韧的大地,死死抵住了那湮灭的一击!
然而,寒铮的力量远超想象!黑色巨矛虽被两次阻滞,其核心的寂灭意志却凝练如初,矛尖依旧在缓缓却坚定地穿透巨盾!眼看就要将其彻底洞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如同划破天际的彗星,以超越感知的速度,突兀地出现在黑色巨矛的前方!
是白露!
她没有选择硬撼那恐怖的巨矛,而是将自身蜕变后、蕴含着“静极生动”真意的“小雪初晴”之力,催发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她双手在胸前虚抱,一个微小却极度凝练的冰蓝光点在她掌心浮现。
那光点并非寒冷,而是一种极致的“内敛”与“酝酿”。仿佛将整个春天的生机、夏日的炽热、秋天的丰盈、冬日的蕴藏,都压缩在了一个即将破壳的“点”中。
她看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矛尖,冰蓝色的眼眸中一片平静,只有最深处,燃烧着守护的决绝火焰。
“小雪·晴空一掷。”
她轻声念出招式的名字,仿佛在呼唤一个久违的老友。然后,她将掌心那个冰蓝光点,轻轻“送”向了黑色巨矛的——侧面。
不是对抗,不是阻挡。
是轻触。
光点无声无息地贴在了黑色巨矛的侧面,然后——
融化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就在光点融化的瞬间,以接触点为中心,一股奇异无比、难以言喻的“波动”顺着黑色巨矛的矛身急速蔓延开去!
那波动,带着白露全部的情感,她与苏砚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对小满的怜爱,对四时书院的眷恋,对这个世界所有美好事物的珍惜……以及,在明白苏砚和小满即将付出的代价后,那撕心裂肺却又不得不转化为守护动力的——悲痛与祝福。
这股纯粹而浓烈的情感波动,并非能量,却比任何能量都更能影响“存在”。
黑色巨矛,是由寒铮纯粹的寂灭意志与偏执信念凝聚而成。它否定一切动态,否定一切情感,否定一切“无意义”的挣扎。
但白露送出的这股波动,却是最鲜活、最炽热、最“无意义”却又最“真实”的——属于人的情感。
矛身剧烈震颤!
仿佛最纯净的冰遇到了滚烫的熔岩,又仿佛绝对的黑暗被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星辰。那凝练的寂灭意志,竟在这股突如其来、完全不符合其“规则”的情感冲击下,出现了刹那的紊乱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
就是这刹那的紊乱与迟疑!
“就是现在!”青霖的吼声如同炸雷,“夏至极阳!焚尽阴邪!”
坐镇“夏至”节点的数位火属时序师同时怒吼,将自身本源都点燃!赤红色的炽热光柱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焚天煮海的烈焰洪流,狠狠冲刷在那出现紊乱的黑色巨矛之上!
滋滋滋——!
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寂灭黑暗与至阳烈焰疯狂对冲、湮灭!巨矛的势头终于被彻底遏制,矛身开始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痕!
守拙老人抓住机会,再次结印:“冬至阳生,否极泰来!”
土黄色巨盾光芒大作,原本被刺穿的部分竟然开始反向生长、弥合,带着一股“物极必反”的轮回意境,将黑色巨矛死死“锁”在了盾中!
寒铮看着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被如此化解,尤其是被那股“低等”的情感波动所干扰,眼中疯狂更甚,几乎要溢出黑色的火焰:“情感……无谓的牵绊!正是这些软弱的东西,让她离开!让世界变得嘈杂而痛苦!你们竟还执迷不悟!”
他双手猛然合拢,就要再次凝聚更强的攻击。
但,已经晚了。
山谷中央,那两团交融的光芒,蜕变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苏砚和小满的身体已经完全虚化,变成了两尊由纯粹光质和玄奥符文构成的身影,彼此手牵手,静静悬浮在“最初之契”的虚影前。他们的面容安详,仿佛沉浸在最深沉的梦境,又仿佛在聆听世界的呼吸。
他们与“基点”的连接,已近乎完成。
“契入!”苏砚(光质身影)的口中,发出了并非声音,而是直接回荡在所有人心灵深处的规则之音。
“守望!”小满(光质身影)紧接着回应,声音空灵而坚定。
两人的身影,连同他们之间那个缓缓旋转的“双色平衡点”,开始缓缓下沉,如同融入水面的倒影,一点一点地,没入那古朴的“最初之契”虚影之中。
随着他们的融入,“最初之契”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原本古朴的契约纹路上,流淌起银色的时痕之光与深沉的归墟之影,两者完美交织,而在最核心的位置,一点温暖明亮、代表着“此刻”与“可能”的薪火之光,被牢牢锚定,静静燃烧。
一股难以言喻的、全新的规则波动,以“基点”为中心,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石子泛起的涟漪,温和而坚定地,向着整个“锚定区”,乃至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扩散开去!
在这股波动所及之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根植于世界深处的、持续了无数岁月的“牵引力”或者说是“下沉感”,骤然减轻了!仿佛一直背负的沉重枷锁,被卸下了一大半!天地间的生机变得更加活泼,时序的流转变得更加顺畅,连呼吸都仿佛轻松了许多!
壁垒方向,那原本缓慢修复的裂痕,修复速度陡然加快!金色光芒大盛!
而散布各处的、沉寂的腐化节点,在这股全新的、带着“平衡”与“守望”意味的规则波动冲刷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开始加速消融、瓦解!
“不——!!!”寒铮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归墟”的联系,自己那偏执理念赖以存在的根基,正在被这股新生的规则快速削弱、排斥!“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毁了它!毁了唯一的‘真实’!”
他疯狂地想要再次攻击,但青霖、守拙、白露,以及所有维持大阵的时序师,都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死死挡住了他。而且,随着新规则扩散,寒铮自身的力量也受到了明显的压制,他的寂灭之力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往不利。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代表着“约定”达成、新纪元开启的规则涟漪,一圈圈扩散,不可阻挡。
山谷中央,“最初之契”的虚影在完全吸收了苏砚和小满所化的“基石”后,光芒渐渐内敛,最终化作一枚朴实无华、非金非玉的印记,缓缓沉入地底,与“基点”彻底合一,消失不见。
苏砚和小满的实体身影,也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们化作了规则,化作了基石,化作了守护此界与“归墟”之间永恒缓冲带的——星火长明之誓。
仪式,完成了。
寒铮的攻击骤然停住。他呆呆地悬浮在半空,看着山谷中央那空空如也的地面,又感受着周身越来越强的排斥与自身理念根基的崩塌,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万念俱灰的茫然。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所追求的“静寂归宿”,被证明是一条死路,一个误解。而他所憎恶的“动态延续”,却以这样一种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的“牺牲”方式,找到了继续存在的可能。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缠绕着黑色火焰的双手,又抬头望向极北之地——初代时序之源离去,也是他执念开始的方向。
良久,他发出一声似哭似笑、无比沙哑的低语:
“原来……这就是你留下的答案吗?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我错了?”
他没有再发动攻击,也没有离开。只是如同化作了一尊黑色的雕像,悬在那里,一动不动。周身那狂暴的寂灭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萧索与空洞。
山谷中,大阵的光芒缓缓收敛。青霖、守拙、白露等人落回地面,所有人都望着“基点”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言。
成功了。
世界得救了。
但胜利的喜悦,却被更深沉、更永恒的悲伤所淹没。
白露一步步走到苏砚和小满消失的地方,缓缓跪坐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那片尚残留着一丝温暖气息的草地。冰蓝色的眼眸中,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泥土中,瞬间凝结成晶莹的冰珠。
她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在她身后,青霖闭上了眼睛,守拙老人仰天长叹,所有参与仪式的时序师,都默默垂首,为那两位化作永恒基石的守护者,献上最深的哀悼与最崇高的敬意。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温润,带着春天的气息,洗刷着山谷中的血污与尘埃,也仿佛在洗涤着这场惨烈救赎后,留在世人心头的伤痛。
而在世界规则的至深处,在那无人可以触及的“基点”核心,一点温暖的光芒,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静静悬浮。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大一小两个牵手的身影轮廓,背对着“归墟”那永恒的黑暗深潭,面朝着此界生机勃勃的“动态”汪洋。
他们不再言语,不再行动。
但他们存在着。
如同灯塔,如同堤坝,如同最深沉黑夜中,那一点指引方向、给予希望的——长明星火。
星火长明,守望永续。此界的故事,因他们的牺牲,得以翻向新的篇章。而他们的故事,则化作了规则,化作了传说,化作了流淌在时光中的,永恒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