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端坐在御案后,批阅着那一堆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折。
在他身旁伺候的,是司礼监新提拔上来的一名小太监,名唤小德子。
“皇爷,您都忙活大半天了,要不歇歇?”小德子见皇上揉眉心,小心翼翼地劝道。
朱雄英摆了摆手,刚想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了值守太监略带激动的声音:
“启禀皇上!陈公公回来了!正在殿外候旨!”
“什么?!”
朱雄英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手中的朱笔一扔,身子前倾,“陈芜回来了?快!快让他进来!”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德子,挥了挥手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以后这御书房,还是让陈芜来伺候。”
小德子闻言,身子微微一僵。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陈芜离京,有了这几天在御前露脸的机会,本想着能趁机博得皇上欢心,从此平步青云。可没想到,那位陈祖宗一回来,皇上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直接就让他退下。
心中的失落和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但他哪敢表露半分?
“是,奴婢告退。”
小德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退出了御书房。
走到门口时,他正好撞见风尘仆仆赶来的陈芜。看着这位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的大太监,此刻虽然满脸疲惫,却依旧难掩那股子得势的傲气,小德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面上却迅速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哟,陈公公,您可算回来了!”
小德子连忙打千行礼,压低声音说道,“皇爷听说您到了,龙颜大悦,连手里的折子都扔了。这不,刚才还嫌奴婢笨手笨脚,特意把奴婢赶出来,说是只有您伺候着才顺心呢。”
陈芜闻言,脚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淡淡地瞥了小德子一眼,微微颔首:“嗯,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头去司礼监领赏吧。”
“谢公公赏!”小德子连忙谢恩,侧身让开道路。
陈芜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凌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小德子看着陈芜那急切的背影,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这位陈祖宗,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让皇上如此挂念。”
……
御书房的大门重新关上。
陈芜快步走到御案前,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上。
“老奴陈芜,叩见皇爷!”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干涩,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激动,“老奴不负皇爷重托,西安之事,已全部办理妥当!那张网已经撒下去了!”
朱雄英连忙绕过御案,亲自上前,伸出双手将陈芜扶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
朱雄英上下打量着陈芜。只见这位平日里最注重仪表的人,此刻两鬓多了几许乱发,眼窝深陷,甚至连那身青色的常服上都沾染了尘土味。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朱雄英拍了拍陈芜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这几天你不在,朕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那帮小太监笨手笨脚,连杯茶都泡不好。朕是真离不开你啊。”
这一句话,听得陈芜眼眶瞬间红了。
对于一个太监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主子的这句话更重的赏赐?
“皇爷言重了,能为皇爷分忧,是老奴的福分。”
陈芜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迅速恢复了那个大内总管的角色。
他熟练地走到茶台前,净手、温杯、投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片刻,一杯温度适宜、香气扑鼻的茶便递到了朱雄英的手边。
“皇爷,请用茶,这是今年的新茶,正好解解乏。”
朱雄英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舒坦地长出了一口气:“嗯,还是这个味儿。这才是朕要的茶。”
陈芜一边站在朱雄英身后,熟练地为他按揉着僵硬的肩膀,一边低声叙述起这次西安之行的细节。
从如何深夜潜入秦王府,如何与观音奴摊牌,到如何安抚赵田,再到如何布置锦衣卫的暗桩,以及如何布置那份“真实”的城防图能顺利送到巴图手中……
陈芜说得很细,每一个环节都经过了他的亲自确认。
“皇爷放心,赵田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忠臣。他为了皇爷的大计,已经做好了背负骂名的准备。而且,老奴留下的那几个潜龙卫死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他们会死死盯着秦王府,一旦有变,立杀无赦。”
“至于观音奴,那个女人已经被吓破了胆,现在只想抱紧皇爷的大腿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