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负荆请罪的男子闻言微微一抖。
他是来替宁臣顶罪的。
宁臣受冯校尉器重，只是哭诉几句，冯校尉便指了与宁臣外形相似的他来。
原本以为小小靖王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会轻轻揭过，没成想不仅要计较，还识破了他，这要是真被发现李代桃僵，事情就闹大了。
“这……”冯校尉脑海中飞快的思索，他上前一步，拱手道，“他此前已被惩戒掌掴，脸上算不得好看，姑娘不如还是别看了。”
那负荆请罪的男子闻言，连忙迅速的在自己脸上扇巴掌，边扇边道歉，“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祁渊察觉到异常，看向宋雯，后者摇了摇头。
祁渊勾起一抹冷笑，连请罪都敢换人，看来这位冯老将军是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冯校尉此言差矣，捉人捉赃，这人自然要让本殿的人辨认一番。”
冯校尉有点为难，好像是真的在替宋雯考虑，等跪着的那人扇的差不多了，他才朝着那人开口，“既然姑娘要看，那你就抬起头来。”
那人此时的脸已经满是红肿，甚至嘴角都沁出血迹，可见是下了多大的狠手。
他缓缓抬起头来，这模样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认的出来。
一般的女子见了，再大的气都消了，定不敢多看两眼。
奈何宋雯不是一般女子，她是揣着答案问问题。
她看了看那跪着的人，又看了看冯校尉的眼睛，数秒后，她弯腰对祁渊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祁渊耳根微微一红，听完后，面色渐渐严肃起来。
就在冯校尉以为他要发怒时，他轻笑了两声。
“冯老将军果然‘治下’有方，如此下重手请罪，本殿若是再计较倒显得气量狭小。”
冯校尉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只得讪笑，“哪里的话，殿下自是宽宏大量，在下虽不才，但若殿下以后有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祁渊抬了抬手:“听说你这门客是想让本殿这侍女去给老将军看相？”
冯校尉自是有备而来，他拱拱手:“正是，家父从一月前总是突然莫名其妙的昏睡，有时候一睡就是一天，还经常神志不清，陛下派太医诊断却查不出病因，无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玄门。”
“如此倒也巧了，本殿这侍女确实有些本事，”祁渊道。
“冯老将军大半生都在随先帝驰骋沙场，如今身体有恙，本殿听了也心生不忍，不如就让她过去一趟，要是能帮上冯老将军，那本殿心里也能宽慰些。”
冯校尉摸不准他的意思，但是看样子他是不准备追究此事。
反正那么多人都看不出病症，不过是让这个小丫头去试一试，倒也无妨。
“如此甚好，在下先替家父先谢过殿下体恤。”
几人走后，宋雯朝着门外的方向朝他们挥了挥拳头，“假惺惺的。”
“你仅是看了他几眼便能算出这么多，那本殿岂不是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祁渊叩了叩桌面，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
宋雯僵硬的转过身，露出笑脸:“哎呀，也就能看出来一点点。”
“过来坐下，”祁渊指了指身旁的座位。
“赤虎关上门去门外守着。”
“是。”
宋雯慢慢坐下。
祁渊靠着椅背，支着自己的下巴，脱口而出:
“你算一算，本殿何时能登上帝位？”
宋雯被他这话吓的呛了起来。
祁渊把身侧的茶盏推到她的面前。
宋雯连忙摆手，这人真是，自己喝过的也好意思推过来。
她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咳了几声，“殿下你不是说过不信命数之言，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个了。”
祁渊道:“不信便不能问吗？”
宋雯道:“倒也不是，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是不能说的。”
祁渊若有所思，“那你刚刚所言，冯校尉毒害冯老将军是何意？”
说起来这也是个大瓜，这个冯校尉全名叫冯纲，是冯老将军的大儿子，小时候开始就被他奶奶宠的无法无天，惹出不少麻烦，因为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基本上也都摆平了。
后来长大以后因为狎妓和国子监祭酒儿子抢人，把他打了个半死，这次直接被闹到了皇帝面前，这一闹老将军丢尽了老脸。
老将军把他老娘送回了老家，对这个儿子严加看管，一犯错就举着家法不要命的打。
表面上冯纲被打服了，不仅在家好好练武，还进了军营，爬到了校尉的位置，可实际上都是他的伪装。
老将军越是压着他不让干什么，他就越要干什么，不仅偷偷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一同狎妓，甚至还荤素不忌，在他爹的眼皮子底下带男人回家过夜。
他爹哪知道还有这种勾当，就这样被他瞒了好多年，但是纸包不住火，就在今年年初，他被他爹撞了个正着，他爹怒急攻心，举着家法就要打他。
两人冲突爆发，他受够了他爹，但是将军府又得靠着他爹那丰厚的月俸养着。
一狠心索性就派人去南疆，特地寻了种能让人慢慢变成活死人的蛊，也就是人是活的有意识的，但是身体不能动，口不能言。
现在算起来应该已经中蛊一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宋雯虽然看出来了，但肯定不能说的这么细，不然这人又要多想。
“我从他的面相看出来，他给冯老将军下了东西，而且应该已经有一两个月了。”
“什么东西？”
“看样子应该是让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意识却清醒的蛊。”
祁渊问:“可还有救？”
宋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得去看看他爹。”
祁渊指尖轻点，兀的轻笑一声。
宋雯:“？”
祁渊道:“你是本殿的福星。”
……
“宋姑娘请进。”
宋雯踏进将军府，身后跟着玄四，她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这将军府看着整体还挺质朴的，下人也不多。
没多久就看到了来接她的冯校尉，他衣领微皱，甚至还能看到脖颈处的红痕。
“宋姑娘来的挺早，不知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劳烦冯校尉带我去看看老将军。”
“自然，你跟我来。”
冯校尉走在前面带路，经过一道曲折的回廊后，到了后院。
后院伺候的丫鬟见到他立马迎了上来。
冯校尉问她: “我爹现在醒了吗？”
那丫鬟福了福身，笑道:“老爷刚醒不久，听说靖王府派人来看望他，他高兴着呢。”
冯校尉点点头，“来，宋姑娘请进。”
宋雯嗯了声，刚进内室就隐隐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她抬眼看去，一个双鬓发白的老人正半躺在床上，也是跟冯校尉同款的国字脸，只是瘦的厉害，眼眶凹陷，露出来的脸和手近乎是皮包骨了。
说起来是老将军，其实也就55岁，外表却像七十岁左右的。
“问老将军安，”宋雯朝他行了一礼。
“欸请起请起，”冯老将军虚虚的扶了一下，说完这几个字就捂着胸口直喘粗气，似乎很是费劲。
“谢老将军，”宋雯起身，走近了两步。
冯老将军笑了笑，在看到冯纲以后脸色沉了下来，指着门口喊着让他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