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清晨飘着细雨,日情报甄别处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雾。
陈默坐在办公桌前,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目光落在桌上的华北日军增兵情报上,心思却早已飘到了行动一科——昨晚苏晴传回消息,柳媚今早一早就去了办公室,还把行动一科副科长叫进去单独谈了半个钟头,没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处座,这是您要的行动一科近期协作档案。”
苏晴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压低声音,“我刚才去总务处调档案时,听见柳科长的科员说,她昨天从家里带了个木盒子来办公室,锁在了抽屉里,说不定照片就在里面。”
陈默接过文件,指尖在“协作记录”几个字上停顿片刻”几个字上停顿片刻,心里有了主意:“走,跟我去行动科。就说要对接华北行动的细节,顺便……探探她的口风。”
他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再等柳媚拿着照片“惊喜”上门——明天就是戴笠的紧急会议,要是等开会时她当众拿出照片,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两人撑着伞,朝着行动科走去。
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陈默此刻紧绷的心跳。
走到行动一科门口,正好撞见柳媚送副科长出来,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柳媚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到陈默,笑容却瞬间收敛,换成了公事公办的冷淡。
“陈处长,你怎么来了?”
柳媚侧身让他们进来,语气平淡,“是为了华北行动的事?”
陈默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办公桌的抽屉——那里挂着一把小铜锁,和苏晴描述的“木盒子”正好对上。
“是啊,戴老板明天要听汇报,有些细节得和你确认一下。”
陈默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苏晴则站在门口,装作整理文件的样子,实则在留意外面的动静,防止有人进来打断谈话。
柳媚坐在陈默对面,打开文件袋,拿出华北行动的方案,却没有立刻递给他,而是手指敲着桌面,眼神直直地看着他:“陈处长,昨天我跟你说的‘不为人知的过去’,你想清楚了吗?”
陈默接过方案,故意翻得哗哗响,语气随意:“什么过去?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个普通学生出身,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柳科长,你要是真有证据,就拿出来,别总藏着掖着,大家都是战友,没必要搞这种弯弯绕。”
他故意用“战友”两个字刺激她,也在试探她的底线——如果她真的想害他,此刻应该会拿出照片;如果只是想拿捏他,就会继续装神秘。
柳媚却笑了,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诱惑:“证据我当然有,而且是铁证。只要我把这东西交出去,别说你这个甄别处长处做不成,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她一边说,一边眼神瞟向那把锁着的抽屉,暗示照片就在里面。
陈默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故意露出几分不屑:“哦?什么铁证这么厉害?柳科长,你该不会是拿假东西来吓唬我吧?我陈默在军统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你这点小伎俩?”
他故意激她,想让她一时冲动拿出照片。
可柳媚显然不吃这一套,她靠回椅背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是不是假的,你心里清楚。1935年,夫子庙,‘天下为公’的匾额下,你和一个人拍了张合影,那人是谁,你比我更清楚。”
“轰”的一声,陈默的大脑瞬间空白——柳媚竟然连拍照的时间、地点都知道!
这说明她手里的绝对是真照片,而且很可能是赵山亲手交给她的,不然她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的细节。
他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手指紧紧攥着文件,语气却依旧镇定:“1935年?我那时候还在南京总部,夫子庙那么多人,谁知道你说的是谁。柳科长,你要是想找借口跟我单独见面,直接说就行,没必要拿这种陈年旧事来编故事。”
柳媚看着他死不认账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又很快被倔强取代:“编故事?陈默,你摸着良心说,赵山是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那张照片上的人,不就是他吗!”
她终于说出了“赵山”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炸雷一样在陈默耳边响起。
苏晴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在地上,连忙稳住心神,继续留意外面的动静。
陈默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语气缓和下来:“柳科长,你既然知道赵山,就该明白这里面的利害。他是你的生父,我帮你把他安全送到延安,对你也算有恩。你现在拿着一张旧照片来要挟我,是想毁了我,还是想毁了你自己?”
他故意提起“生父”和“恩情”,想唤起柳媚的理智——她要是真把照片交出去,不仅他会被冠上“通共”的罪名,连赵山在延安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她这个“赵山之女”,也难逃干系。
柳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陈默见状,趁热打铁:“柳科长,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觉得我对你太冷淡。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毛人凤天天盯着我,戴老板对我虽然信任,可‘通共’这种罪名,谁都担不起。你要是真为我好,就把照片拿出来,我们一起销毁,以后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还是战友,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帮你。”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柳媚的表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抽屉的铜锁,眼神里有挣扎,有委屈,还有几分不甘。
显然,她心里正在做天人交战:一边是对陈默的爱意和理智,知道照片的危险性;一边是被拒绝的怨气,想借此让陈默妥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毛人凤的秘书端着一个公文包走过来,笑着说:“柳科长,陈科长,毛副局长让我来拿华北行动的方案,说是要提前看看。”
苏晴连忙迎上去,接过方案,笑着说:“正好我们刚核对完,麻烦肖秘书跑一趟了。”
肖秘书接过方案,眼神却在陈默和柳媚之间来回扫视,嘴角带着几分暧昧的笑:“陈处长和柳科长聊得挺投机啊,难怪毛副局长总说你们‘协作默契’。”
陈默心里冷笑,面上却笑着说:“都是为了工作,谈不上投机。肖秘书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我们还要继续核对细节。”
肖秘书走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柳媚看着陈默,语气突然软了下来:“陈默,我不是想害你,我就是……就是不甘心。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总是对我这么冷淡,我拿照片出来,只是想让你重视我,想让你知道,我也能帮你,也能成为你的依靠。”
陈默心里一阵酸涩,语气也缓和下来:“柳媚,我知道你的心意,也谢谢你想帮我。但这张照片太危险了,不仅会害了我,也会害了你和赵叔。你把照片给我,我保证,以后我会像对待战友一样对你,有什么事都会帮你,好不好?”
柳媚却摇了摇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好!我不要你像对待战友一样对我!我要你像对苏晴一样对我!陈默,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她能等你,我也能等你!”
苏晴在门口听得心急,连忙咳嗽两声,提醒他们注意分寸。
陈默也回过神,知道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语气重新变得严肃:“柳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照片的事,你再好好想想。明天开会前,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真的想毁了我们所有人,那我也没办法,但我希望你能想想赵叔,想想你娘,别让他们为你担心。”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方案:“细节我已经核对完了,明天开会见。”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柳媚,语气带着几分恳求:“柳媚,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柳媚没有说话,只是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哭。
苏晴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却还是跟着陈默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撑着伞,朝着甄别处走去。
雨丝越来越密,打在脸上冰凉。“处座,您觉得她会把照片交出来吗?”
苏晴低声问道,语气带着几分担忧。
陈默摇摇头,眼神凝重:“不好说。她现在又爱又恨,情绪很不稳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照片还没落到戴老板或毛人凤手里,不然她不会这么淡定。”
他顿了顿,心里有了主意:“苏晴,你今晚再去行动一科附近盯梢,看看她会不会把木盒子带回家。如果她带回去了,我们再想办法;如果还放在办公室,明天开会前,我再找机会跟她谈一次。另外,你去查查柳媚母亲的旧居,那张照片说不定是她母亲留下来的,要是能找到照片的备份,我们就能更主动。”
苏晴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今晚就去办。那明天的会议……”
“明天的会议,我会提前半小时到,先跟戴老板汇报华北的情报,把他的注意力引到工作上,就算柳媚想拿照片出来,戴老板也未必有时间听。”
陈默语气坚定,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疲惫——和柳媚的这场拉锯战,比分析十份日军情报还要累。
回到甄别处,陈默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雨帘,心里五味杂陈。
柳媚的心意他懂,可他不能回应;照片的危险他知,却暂时拿不到。他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是情感的漩涡,一边是生死的悬崖,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他不能退缩。他拿起笔,在华北行动的方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明天的战斗吹响号角。
他知道,无论柳媚最终做什么决定,他都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既要保住自己,保住组织,也要尽量保住柳媚——她是赵山的女儿,是无辜的,他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走上绝路。
夜色渐深,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