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深秋,楼梯间的窗户玻璃蒙着一层薄霜,冷风吹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联合协作会议刚散,陈默握着一份华北日军增兵的情报卷宗,正准备去档案库复核数据,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苏晴。
“陈处长。”苏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谨慎。
陈默停下脚步,侧身站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这里是军统办公楼的盲区,既听不到走廊的动静,也不会被监控拍到。
苏晴快步走到他面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绣着一朵极小的梅花,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刚才会议上,柳科长看您的眼神……”
苏晴没有直说,而是抬手理了理披肩的流苏,用只有两人能懂的暗语说道,“‘梅枝过密易折,露水滴多易溢’,您最近的‘花期’太盛,怕是会引来‘蜂蝶’。”
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暗语——“梅枝”代指陈默的处境,“露水滴多”暗指柳媚的频繁接近,“蜂蝶”则是毛人凤一派的眼线。
陈默握着卷宗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抬手敲了敲卷宗上“绝密”二字,回以暗语:“‘寒梅耐雪,露凝即干’,我心里有数,不会让‘蜂蝶’采到‘蜜’。”
苏晴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却还是忍不住补充:“昨天我去总务处送文件,听见毛人凤的秘书在说,要‘查一查协作处室的往来频次’,您和柳科长的‘对接记录’,已经被他们记在本子上了。”
她说着,指尖在空气中虚划了一个“3”的手势——这是“危险等级”的暗语,数字越大,风险越高。
陈默的眉头微微蹙起。
毛人凤果然没放弃找他的把柄,之前用“弑父”标签没扳倒他,现在又想从“公私不分”下手。
一旦被抓住“利用协作之便与柳媚过从甚密”的证据,不仅他的处长位置保不住,连戴笠对他的信任都会动摇,潜伏任务更是会功亏一篑。
“‘账本记得越细,越容易露马脚’。”
陈默压低声音,语气严肃,“以后所有协作,我都会通过书面文件对接,让李伟做见证,不给他们留任何‘下笔’的机会。”
他顿了顿,看着苏晴,眼神里满是信任,“‘梅蕊需护,霜雪难侵’,甄别科这边,还要靠你多盯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用‘老地方的茶凉了’传信。”
“老地方的茶凉了”是紧急暗语,代表“有人盯梢,停止联络”。
苏晴重重点头,指尖再次碰到袖口的梅花刺绣,像是在确认彼此的默契:“你放心,‘护蕊人’不会失职。只是……柳科长那边,你打算怎么应对?她今天会议结束后,还在办公室等你,眼神里的……”
她话没说完,却用眼神示意“柳媚的心意难以掩饰”。
陈默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楼梯间斑驳的墙面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能做的,只有‘筑堤挡水’,不让这‘流水’冲垮了‘堤坝’。”
苏晴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心里一阵酸涩。她知道陈默的难处——一边是柳媚炽热的爱意,拒绝得太狠怕伤了她的心,更怕她一时冲动暴露破绽;接受又绝无可能,不仅违背对苏婉的承诺,更是对潜伏纪律的背叛。
他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是情感的漩涡,一边是任务的悬崖,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堤岸虽坚,需防蚁穴’。”苏晴轻声提醒,“柳科长毕竟是行动一科的科长,手里握着行动大权,若是她心里有了芥蒂,以后协作时故意拖延情报传递,反而会误了大事。”
这话戳中了陈默的顾虑,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水急则堵,水缓则疏’,我会找机会和她谈一次,用‘工作为重’的理由,让她明白其中的利害,既不让她难堪,也不让她再抱有幻想。”
楼梯间外传来脚步声,两人瞬间闭了嘴。
陈默快速将一份折叠的纸条塞进苏晴手里——上面用暗号写着“明日将‘黔北情报’中的‘山货’交予‘修笔人’”,“山货”是情报的代称,“修笔人”则是组织的联络员。
苏晴接过纸条,迅速塞进袖口,对着陈默微微点头,转身朝着楼下走去,背影挺直,像一株迎风而立的梅枝。
陈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握紧卷宗,朝着档案库的方向走去。
冷风吹过,他紧了紧衣领,心里却异常清醒——苏晴的提醒像一剂良药,让他更加明确,潜伏之路容不得半点情感的偏差,纪律永远要排在首位。
柳媚的爱意再真挚,也只能压在心底;毛人的监视再严密,也要一一化解。
走到档案库门口,陈默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楼梯间的方向。
刚才和苏晴的短短几句对话,没有半句直白的担忧,却通过暗语传递了所有关键信息——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那份彼此信任的笃定,像一束微光,照亮了他孤独的潜伏之路。
他知道,苏晴不仅是他明面上在军统机要室的联系人,更是他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和爱人,有她在,甄别处的“堤坝”就不会轻易崩塌。
推开档案库的门,潮湿的纸张味扑面而来。
陈默走到标着“华北”的铁柜前,拿出需要复核的情报,却没有立刻翻看,而是靠在柜门上,闭上眼。苏晴的提醒、柳媚的眼神、毛人的监视、戴笠的信任……无数思绪在他脑海里交织,最终都化作两个字——“纪律”。
作为潜伏者,他的使命是获取情报,是为抗战胜利铺路,任何情感的牵绊,任何个人的喜好,都必须为这个使命让路。
柳媚的爱意是温暖,也是陷阱;苏晴的担忧是支持,却也提醒他在明面上不能越界。
他必须像寒梅一样,耐住寂寞,扛住风雪,在纪律的约束下,一步步走向胜利的终点。
陈默睁开眼,眼底的犹豫早已消失,取代的是坚定的光芒。
傍晚时分,陈默走出档案库,正好撞见柳媚站在走廊里。
她手里拿着一份行动报告,显然是在等他。
“陈默,你终于出来了。”柳媚笑着迎上来,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等了你一下午,想和你对接明天的行动计划。”
陈默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行动计划你交给李伟就行,以后所有协作,通过书面文件对接,我会让他第一时间给我汇报。现在天色不早了,柳科长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任务。”
柳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满是诧异和失落。
她没想到,仅仅一个下午,陈默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如此冷淡。
“陈默,你……”她刚要追问,陈默却已经转身,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而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柳媚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心里却隐隐明白——陈默这是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或许,是苏晴提醒了他什么。
走廊里的灯光渐渐亮起,映着柳媚落寞的身影。她站了很久,才缓缓转身,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办公室里,陈默坐在桌前,写下“明日起,所有协作文件需双人签字确认”的规定,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纪律立下不可逾越的界线。